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逃婚八百年 >


  “姑娘,你代替玉娘上場,心裡便該有底,被看上就得陪寢,早不是新鮮事了。”舞坊老闆舉手讓轎夫放下轎子,長長馬臉閃過一道冷笑。“你若不去服侍那位大爺也成。玉娘,我們也不治了,她若熬得了這關,算她命大;待她能走、能動時,我就直接把她送進窯子裡。”

  “玉娘是舞伎,不是窯子姑娘!”宋隱兒怒瞪著他,如果眼神能傷人,早就把舞坊老闆砍成十八段了。

  “玉娘既然被賣來這裡,就是隨我們處置了,而她如今的命運全由你決定。”舞坊老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宋隱兒瞪著他,真的好想狠踹這人一腳。

  他沒有妻女嗎?就不怕自己有天淪落到被人買賣的地步嗎?而身為女子的玉娘與她為何要忍受這些任人買賣的待遇?世間不公不義之事怎麼會這麼多?

  “放我下來!”宋隱兒清脆地大喝一聲。“那傢伙在哪裡?老娘自己過去!”她就不信沒人講道理。

  “姑娘果然是聰明人,這邊請。”舞坊老闆陪著笑臉上前帶路。“姑娘也不必擔心太多,除非那位拓跋公子真的很喜歡你,否則不會風塵僕僕地帶個女人回到西夏的。如果拓跋公子真的決定帶你同行,他家大業大,你去了也是享福……”

  “他姓拓跋?”宋隱兒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沒錯!這拓跋公子生意做得……”

  “你給我閉嘴!西夏人全不是好東西,姓『拓跋』的尤其最糟糕,老是想拿銀兩壓死人!你替他們說什麼話!”宋隱兒不客氣地說道,伸手拭去額上冒出的微汗。

  奇怪了,明明她沒做什麼事,怎麼身子一直在發熱冒汗呢?

  舞坊老闆瞄她桃紅臉頰一眼,窄細眼眸裡閃過一陣狡猾。來到一扇黑檀大門前,他在外頭大聲說道:“拓跋公子,給您送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其它人全都退下。”門內傳來一聲冷聲命令。

  舞坊老闆和轎夫們退到幾步之外。

  宋隱兒深吸了口氣,一腳踹開大門。

  舞坊老闆倒抽一口氣,宋隱兒回頭瞪他一眼後,再度粗魯地踹上門。

  宋隱兒抬頭看向屋內,屋內刺眼的燈燭讓她微眯起眼——

  那個姓“拓跋”的男人,正用著一對冰眸定定地盯著她。

  她挺直背脊,忍住逃跑的衝動。

  不過就是目光深邃了點,不過就是輪廓剛棱了些,不過就是身材高壯異常,總歸還是個人,她有什麼好怕的!

  宋隱兒昂起下顎,佯裝無所恐懼地回望著他。

  拓跋司功坐於長榻間,冷眼望著這個卸去一臉濃妝,模樣清麗,可一對眸子卻炯然有神,絲毫不願屈居人下的女子。

  “我府裡如果有你這種刁奴,早被拖出去杖斃。”拓跋司功說道。

  “幸虧老娘不是生在你家。”宋隱兒故意粗言以對。

  拓跋司功漠然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剛才在石亭中的懼色。

  見他沒有進一步斥喝,她耐不住性子地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是舞坊裡的姑娘,今日不過代人上陣,誤上賊船,淪落到你房裡,你若是正人君子,就該放我回去。”

  拓跋司功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喝了一口濃茶,見她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他懶懶一揚眉,問道:“若我不放?”

  “我明天便去告官,說你欺壓良家婦女。”宋隱兒雙手插腰,替自己壯大聲勢。

  拓跋司功甚少碰到在他面前,說話還能如此直來直往的女子,精神倒是為之一振。他在石亭時已放過她一馬,現在老天再次把她送到身邊了,他沒道理再放她離開。

  他想要她!想要她那對眼裡的生氣蓬勃,想要她那一身好手藝、也要她那分可以無所懼地站在他身邊的精神。

  “喂,不搭腔就是要放我走嗎?”宋隱兒問道。

  “老天爺給你長了一張嬌滴滴的臉孔,偏偏給你配了一副硬邦邦的個性。為何不懂得善用女子優勢?若你淚漣漣,模樣悽楚地訴說本日遭遇,我或者可考慮放你一馬。”拓跋司功沈聲說道。

  他是說真的?宋隱兒打量著他肅然得駭人的臉孔,瞧不出半點玩笑之意。

  她於是雙唇一抿,深吸一口氣,繼而努力地皺鼻子眯眼,拚命地想擠出一點眼淚。

  “老娘哭不出來。”她雙肩一頹,洩氣地說道。

  拓跋司功唇角不覺噙出一抹笑意,而他甚至想不起來上回微笑是何時之事。

  “笑什麼笑……”宋隱兒嘀咕一聲,不自覺地用手搧了搧發熱的臉頰。“你就直接告訴我,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脫身吧!否則,再過幾日,我家裡找上門來告你毀了我清白,大家都麻煩……”

  “方才我在亭子裡吃的白糕,可是你所做?”拓跋司功打斷她的話,從長榻間起身,朝她走去。

  他巨人般的身影背著光,讓宋隱兒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整個人都貼在門板上。

  “對。”她抓了抓微微發熱的頸子肌膚。

  “我十年前吃過一次這種白糕。”

  “喔,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做一些給你。”宋隱兒眨眨眼,猜不出他說這些話的用意。

  “那一日,正好是我爹娘過世之時。”拓跋司功看著她,卻像在凝望著記憶裡的人。

  宋隱兒聽出他聲音裡的懷念,對他的抗拒於是稍褪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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