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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車禍前。」

  「難怪。」龔廷山搖頭看著他。一向穿著得體的二哥今天竟然沒有扣上襯衫的第一顆鈕扣。

  「為什麼分手?她有其他對象了?」龔希一鏡片後的眼光銳利。這些天晚上在陽臺抽煙的人的確是允中了,允中向來煙酒不沾的。

  「沒錯,她有其他對象了。」一直未曾對家人提起這件事,也許是早已習慣將心事放在心底吧?

  「二哥,說實話,我有點火大。」龔廷山直截了當地望著龔允中。「你還把我們當兄弟嗎?事情過了一個月了,你卻一個字都沒提。」

  「我並不想讓你們擔心。大哥和你手上現在都有好幾件案件在進行,你們不需擔這種額外的心。」龔允中平靜地說。

  「是不是額外的負擔應該由我和廷山決定吧?」龔希一交插著雙臂,有些責難地看著龔允中。

  「我們也許幫下上什麼忙,但是最少可以聽你吐吐苦水。即是自家人,你為什麼還客氣得像外人一樣?

  「二哥,我從來就弄不懂你在想什麼。修養好、脾氣好,不代表你就得把心事全擱在心裡。像大哥一樣老闆張臉也無所謂,至少我清楚他不皺眉時,代表心情還不錯。」龔廷山說起話向來不保留。

  龔允中動了動嘴角,看向對桌的兩人,眼中有著痛苦的掙扎。

  「我也不希望自己如此,我覺得自己像個假道學的偽君子。」

  「試著談談看。」龔希一嚴肅地說道。

  龔允中看著桌子,悲哀地發現他居然沒辦法回想起伊棱的臉龐。

  他想的是華甯寧。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龔允中甩甩頭,揮去這些夜裡腦中的淩亂夢境後,慢慢地說:

  「一個月前,當伊棱告訴我她有了男朋友,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丟不起這個臉。很迂腐的想法吧?其實,在那一刻間我是難過的。我難過我竟然沒有愛過伊棱,我難過我竟然可以微笑著祝福她。」他將臉埋入自己的掌中,沉重的喘息代表了他內心的不安穩。

  片刻後,他又開了口:「伊棱哭著跑走了,或許傷她最深的該是我不在乎的態度吧。我是個渾球。」

  「那我就該是混世魔王了。」龔廷山咧了個嘴角,想起那一堆被他辜負的女人心。

  「我們的情況並不相同,你和女人交往一開始就說明了一切只是遊戲一場。而伊棱告訴我她和別的男人交往時,她可能只是想試試我對她的感情程度有多深。」龔允中自責著。

  「女人,哼。」龔希一冷哼著。女人總是用「情緒」來思考,而不是用「大腦」。

  龔允中喝了口果汁,發現其他兩人都未對他的心態或行為下任何的斷語──

  多麼自在的交談!仿佛自國中起,自己就開始把真正的想法擱在心中了,因為父親會否決掉任何與他不同的想法。

  「柳伯伯還不知道這件事吧?我昨天碰到他,他還問起你怎麼好久沒和伊棱一塊出去了。」龔廷山說。

  「打算怎麼解決?爸爸這邊要我替你說嗎?」龔希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頭。

  「等伊棱做出最後的決定後,再說吧。」他是該多擔待伊棱一些的。

  「需要幫忙時,就開口說。還有,不要跟廷山一樣每天晚上都三更半夜才回家,你的氣色最近不是很好。」龔希一交代道,整了整領帶,打算出門與客戶會面。

  「三更半夜回來?」龔允中疑惑地問道。

  這些天他的精神狀況的確不是太好,但他不是總在十點而回家嗎?

  「你昨天比我還晚回來喔。」龔廷山對二哥挑挑眉。「反正老爸出國,沒有人會嘮叨。你幹麼一副震驚的表情?我十點約了人,先走了。大家今晚都早點回來,我們三兄弟好好聊聊。」

  龔廷山揮揮手,走出飯廳。

  「我跟客戶有約,也該出門了。允中,你還好吧?」龔希一蹙著眉看著他稍嫌蒼白的臉色。

  「我沒事。」龔允中極力做出平靜的表情。

  「晚上再談。」龔希一不放心地又交代一次,才走出了家門。

  砰!

  龔允中瞪著自己發紅的手。他現在在做什麼?

  用拳頭捶桌子!

  他哪來這麼大的火氣?他在發什麼脾氣嗎?

  為什麼?

  龔允中用力扯住自己的頭髮,不明白為什麼近來腦中常存在著大片的空白,就像一個夢遊者總也不明白自己走過了哪些地方一樣。他掌控不了龔允中這個人。似乎──就從車禍發生了之後──

  車禍之後,他的精神就十分耗弱。

  夜晚的夢境,總是真實得讓他心寒!

  他不只一次夢到華甯寧,夢到她厭惡的眼神、夢到她的長髮飄然、夢到他強吻了她。

  現實中,他只和她共舞過一曲。

  龔允中猛然站起身!過多的猜想讓他頭痛欲裂。除了華甯寧之外,他的夢境全都是灰色的畫面,看不清楚人影,他卻清楚地知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場景。

  難道那些夢境不只是夢?為什麼大哥和廷山都說他日日夜歸,而他卻沒有任何印象?他只是──

  天天夢到自己晚回家罷了。

  龔允中狂亂地推開椅子,大跨步地往大門走去。

  經過玄關的鏡子時,他停佇了兩秒鐘,鏡面中一閃而過的邪佞眼神讓他心驚。

  這個人是誰?龔允中瞪著鏡子中那屬於自己的幽深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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