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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包幾個雜色煎花饅頭和糖蜜果食。”李伯驎吩咐著,對於夥記看柳子容的格外側目,冷冷地瞟去一眼。

  夥記連忙垂下頭。見人見多了,哪些是惹不得的,他自然清楚。不過,男人身旁貌美的姑娘若除去那塊疤記,不知會是個怎樣的大美人。

  李伯驎拿過了油紙包,放到柳子容手上。“肚子餓時,可以吃。今天大概會在這耗上大半天工夫,累了就說。”

  柳子容握著手中溫熱的油紙包與他相望,笑容顯得有些羞赧。他一定覺得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孩子吧。

  ——謝謝。——她以唇發出的氣音說著,手則興高采烈地捧住了油紙包。她踮起腳尖,想找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然而眼前卻只是一群烏壓壓的人潮。

  人潮的波動讓她晃動了下身子,所幸李伯驎的大掌及時地握住了她的腰。

  “不舒服嗎?”她從進來市集後,樣子雖然高興但臉色一直就不大好。“我先帶你到茶樓休息吧,這兒人太多了。”

  柳子容連忙舉起手搖著,好不容易才見到市集,她還想好好看看這些新奇的玩意。以指尖快速比碰了碰李伯驎的掌,見他會意地將手心朝向她,柳子容又笑了,絕美的笑容中有著純真孩童般的開心。

  李伯驎磷瞪著柳子容漾著笑意的嘴角,如同沙漠之人對水的渴求。他想吻“他”。

  沒發覺李伯驎的異樣及周遭來往人群的逐緩腳步,柳子容認真地在他的手中寫著:“我想你的肚子可能餓了,找地方吃東西”。

  簡單的一句話,用書寫的方式來表達卻又花了一番的時間才完成。她不明白李伯驎的掌心是否會如同她的指尖一般有著細癢的感受,她只知道每回在他掌心中寫字之時,她總會忍不住手指顫抖。

  沒聽見李伯驎的回答,柳子容抬起頭、抬起油紙包,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李伯驎,不意卻在他的肩後望見許多注視著她的陌生目光。她很快地又垂下了頭,縮了下身子到李伯驎身側,直覺他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見柳子容瑟縮的模樣,李伯驎粗眉一挑,雙眸住左右駐足的人群掃過,待所有的目光都紛紛改向後,他右手俐落地一揮,揚起了遮日的斗篷將柳子容從頭至尾包裡住——擋住旁人驚豔的目光,也提供了柳子容一個喘息的空間。

  白潤之玉,即使沾了些許瑕疵,卻仍是人們注目的焦點!

  “我們先離開。”環著鬥蓬下的柳子容,他說話的語氣越發地低柔。

  原以為那張望的舉動是為了找地方休息,卻沒料到在柳子容孩子氣的笑容下,關心的卻是他早晨進食不多一事。這樣細膩的心思,要他如何舍去對柳子容的憐恤?

  李伯驎摟緊了靠在胸前的人兒,內心交戰的情緒讓他握緊了拳。

  擁著柳子容在人群中前進,小心地不讓人群撞擊到鬥蓬下的人,也刻意地放慢腳步,讓鬥蓬中露出的眸子,可以趁此慢慢地觀看著周遭的花花綠綠。

  他一直希望柳子容是那個他在岩穴邊遇見的女子。奸細也好、偽裝也罷,起碼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得到“他”。

  正因為不曾找出那名神秘女子,他對柳子容的性別就一直無法釋懷,也就一直存抱著的希望。可以強使手段,對柳子容再付驗明是否為男兒身,只是內心抗拒幻滅的情感讓他遲遲無法動手——就怕柳子容真是個男子。

  而營區中有陌生女子闖入一事,他已對巡邏軍做出了處分;不過也正因為搜尋不到那名女子,想將功贖罪的巡邏軍隔日即呈報;與西突厥勾結的高昌流亡貴族已向長安前進。

  拔營,是為了一網打盡!

  在步出擁擠的區域後,柳子容的臉已冒出了淺淺的汗,趁著李伯驎看向遠方的幾處馬販時,她迅速抽出了手絹輕拭去右頰上的水珠,沒有意外地看到淺淺的紅印在手絹之上。她們一群人只想買到胭脂便可度過難關,卻忘了胭脂會隨著汗水而消去。

  她不能再久留了,塗抹胭脂只是權宜之計,並非長遠之謀啊。只是心卻難受得很。她……竟有些……捨不得他!

  捏著手絹和他買給它的東西,她仰起下領,望著他堅毅的測臉出神。初見李伯驎,他迥異於其它男子的高鼻深眸就已在她心中烙下了痕跡。此後,怕是再難將他的身影自心板上擦去了。

  柳子容抿著唇苦笑,覺得自己好卑微——李伯驎習經在岩穴中那般粗鄙地對待過她,她怎會愈來愈掛記著他,而非……曲步瀛呢?她慌張地搖著頭,不喜歡自己這種情緒。

  “怎麼了?還逛不夠﹖”走到樹下,他體貼地為柳子容掀去了鬥帽,讓那悶紅的小臉透著氣。“方才倒是忘了問你是否缺什麼東西。”

  不要對我如此細心。柳子容雙手捉住鬥蓬的前襟,在他無言的注視中,同自己的心投降。

  去買胭脂吧,多留在他身旁數天也好啊。

  那些離去的堅毅念頭在面對他之後,竟皆可笑地不堪一擊。她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掌,感受那分安心,卻又不敢讓自己的手掌靠近他。歎了口氣,她仍是放下了手。

  終是得不到她要的收場吧;他有他的天,而她則背負著著曲大哥的等待。

  他一把握住了柳子容猶豫的手掌,感覺到那手掌中傳來的顫抖。柳子容想說什麼呢?李伯驎地包裡住那顫動。

  她閉上了眼,明白自己猜不住心事的臉此時必然是玄然飲泣。匆促地想抽回手腕,卻被握得更緊。柳子容猛然張開了眼——李伯驎竟將她的手置在他胸前的心口之上。

  他心上的跳動是真實的;然而,那卻是顆永遠不會屬於任何一個特定女人的心。

  眸子湧上了水光,再望了他深沉的瞳一眼,即咬著唇硬是收回了手。

  她彎下了身,用手指在黃土上寫:“胭脂”。

  “你要買胭脂?”他再次依近了柳子容,沒理會那含淚的拒絕——因為那眼眸中的不舍情意過分明顯。

  李伯驎傾身向前,勾起柳子容的臉頰。

  柳于容驚喘了一聲,向後避開他的碰觸。臉上的紅顏料可能會脫落啊!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深遂的眼眸由在意變為冷漠。

  她難受地低下頭寫著:“我答應替營妓姑娘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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