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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李伯驎用腳刷地毀去了所有地上的字跡,柳子容此時的閃躲讓他旺怒。才剛習慣那軟柔身子依偎著他的感覺,卻又被狠狠地一把推開。

  李伯驎倏地彎下身與那雙驚惶的眸相對,不顧柳子容掙扎地扣緊了細滑的下頷,臉色緊繃地看著那痛楚漫上秀氣的眉頭。“你怕什麼!我若真要對你下手,也容不得你有說不的權利。”

  用了不留情的力量甩開柳子容的身子,他怒瞠的眼瞪著倒坐於地上,裡著鬥蓬、看來狠狠卻又該死的可憐人影。

  他究竟氣恨什麼!氣恨柳子容根本不在意他?氣恨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不過是因為得不到而渴望罷了!他從不曾迷戀過任何人——女子如此,男子亦然。

  “這位落難的姑娘,標緻美豔得更甚牡丹。”第三者的評論加入樹下氣氛僵直的二人之間。

  李伯驎更形陰沉地變了臉色。倨傲地微昂起下巴,不加理會。他向前走了二步,伸手迅捷地抄起一段樹枝鞭向柳子容。

  在柳子容驚惶地閉上眼閃躲時,樹枝勾起鬥蓬的一角,衣角的布料因勁風揚起再度蓋住了柳子容的臉龐;而後樹枝一氣呵成地向身後射出,瞬間發出的小石子擊向第三者。

  “身手果然還是不凡。敢問李伯驎將軍近來是好興致,拋軍棄營出來偷閒?還是戰事順利,於是想到外頭找生氣受?”幾句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從第三者口中傳來。

  李伯驎皺了皺眉,因為認出了聲音的主人——龍沐勳?

  他旋過了身,看向幾步距離外倚著黑亮神駒的男人——他將來的妹婿、成都“鷹堡”的少主。

  “你怎麼會在這?”李伯驎向前走了一步,恰好遮住來人對樹下那抹身影的刺探注視。

  “真客氣的問話。”龍沐勳沒有掩飾他俊邪眼中的嘲諷與好奇。他瀟灑地踩著步伐,一身白色衣物在陽光照耀下,更顯醒目。

  “不料短短數月,鷹堡的生意已擴張至中土外地邊際。”名為妹婿,卻是皇上賜婚的。成婚在即,卻未見他收斂在外的風流之名。若非顧及妹妹欹雲嫁過去的待遇,他完全不願搭理此號人物。

  初聞皇上降旨,他曾冒著違上的生命之危為欹雲婉拒此門親事;卻為皇上以欹雲貌純性平和,必能因李氏一族與成都最大商會結合帶來最大的政商利益。

  “李兄所言極是。對於珍貴之寶買進賣出,鷹堡的確沒有所謂的地域性;但可惜之處常在於貨主不願相讓,不知李兄是否有同感?”

  龍沐勳又往前走了一步,對於一向視女人為無謂之物的李伯驎所表現的張揚不悅覺得有趣。

  不過是個女人!

  “貨主不願相讓必有其原因,況且買主已有太多的同類珍寶,且對於身旁該收藏一輩子之珪寶都沒有重視之意,不免讓貨主猜疑買主是否有識寶之能力。”李伯驎亦上前一步,威霸的眉挑戰地看而龍沐勳,口氣中不忘暗喻譴責他對婚約的不重視。

  龍沐勳揚起一道笑容,一派無關緊要地打開了手中的白扇,因微笑而半彎起的眼眸玩世不恭地打量著那女子。

  “皇上主賜之物,龍某自然不敢怠慢。若真是一輩子之珪寶,龍某自會珍視,一如李兄現今一般。”他浮起了一抹笑,看著樹下人兒乍喜的眼神,在腳步交錯移動間試圖閃過李伯驎的攻勢。

  李伯驎的腳風掃向龍沐勳的下盤,阻止他的前進。就在二人一來一往的衣衫翩然中,足下的黃沙竟未驚起幾分。

  “一名小廝竟讓鷹堡少主如此重視,側是一奇事。”李伯驎回身一掌,推向龍沐勳胸口。

  “小廝?”在飄逸長衫被掌風揚起時,他的嘴角一邊掛著玩味的笑,一邊左回西轉,與李伯驎過招。“讓龍某感興趣的是——以身在沙場捍衛疆土為由,履次拒絕皇上賜婚的李伯驎將軍,竟會對一名『女子』如此保護。”

  李伯驎收回了攻勢,冷淡的眼掃向四周後,唇邊勾起了一道無法名之為笑意的諷刺弧度。

  他走到樹下,腳足挑起鬥蓬一角,手勁就著揚起的衣料一使,扯起柳子容半邊身子到他的臂彎中。確定柳子容站穩後,他隨即放開了“他”。

  “他是男子。”李伯驎大手一卷扯開了鬥蓬,露出了柳子容美麗的臉龐、鮮紅的疤痕。

  “是拙劣的女扮男裝吧。衣著可以改變、疤記可以做假,但是……沒有男人會有如此美麗的容顏。”龍沐勳輕挑起眉,朝“他”靠了一步,想以扇勾起“他”的臉龐端詳。

  李伯驎手一揮,恰如其分地阻止了龍沐勳的逾進——這男人似笑非笑的魅惑神情讓人不快。“解開衣領,柳子容。”他命令著。

  半隱身在李伯驎寬廣後背的柳子容,瘦弱的肩胛在聽見他的口氣時微顫動了下。

  那二人的對話雖有些讓人不甚清楚;眼前著黑色裯衫的男子暗指李伯驎對她珍視一言也讓她心動;但她更清楚的是:她不會是李伯驎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連皇上賜婚都不屑一顧的男子——不是已有心愛之人,即是視女人為無物。是後者吧!

  柳子容垂下頸,難受地側過身。為什麼她必須對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證明自己的性別。受傷的微弱呼聲湧出喉頭,她轉身想遠離李伯驎。

  “做什……﹖”李伯驎的話沒有說完,摟著柳子容就是一翻身,閃過了幾支飛馳而過的利箭。

  終於出現了!

  李伯驎抽出腰間的長劍,將柳子容置在肩後。回過身面對一行近十人的蒙面騎士,冷面而不屑地揚起嘴角,看向圓形隊列中為首的身影。

  “高昌人行事原來鬼祟而見不得光,二次上陣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來西突厥對於此種膽怯之徒亦無心支持吧;西突厥葉護阿史那薄布早已棄高昌的和約,獻出城池降放大唐。幾位現今也只是做一番垂死的掙扎、無謂的抵抗。不智者如此眾多,莫怪乎高昌國至口出狂言、輕敵取敗!無怪乎高昌滅國!”

  “仗國勢欺人是無恥之舉;滅人家國者之言一無可取。”為首男子拔出腰間長劍,劍光在日光底下閃了道白光。

  柳子容瑟縮著身子,咬著唇就怕自己驚叫出聲——好熟悉的聲音,是怕嗎?真的是他嗎?

  她專注地豎起雙耳傾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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