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女大當家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我不想吃。”花明子搖頭。

  “需得吃。”應炎隆不由分說地攙起花明子,將她扶到桌前,把筷子遞到她手裡。“不吃,哪來的力氣照顧你爹。”

  花明子看著菜半天,終於緩緩動了筷子,吃了幾口後,便又放下。

  應炎隆證起一匙金黃雞湯遞到她唇邊。“吃。”

  花明子蹙著眉,不想吃,可也知道他的話有道理,且他黑眸裡有股讓人服從的神氣,她於是乖乖張嘴吃了。

  翠宇、翠軒至此總算松了口氣。而等到花明子發現兩人這樣的舉動有多親密時,她已經吃了半碗餐食了。

  她知道她該有女子嬌羞的自覺,可她現在根本沒法子想到那些。他喂她吃或是旁人喂她並無不同,差別只在——旁人的話,她不見得聽得進去……為什麼只聽他的話呢?

  花明子抬頭看他,他正夾了一匙的魚肉要喂她。

  “待會再吃。”她搖搖頭。

  “嗯。”他沒勉強,因為聽見了外頭慌亂的腳步聲。

  “瞿大夫到了。”吳管事推開門,迎進了瞿大夫。

  應炎隆和花明子同時起身。

  瞿大夫向應炎隆點點頭,逕自走到榻邊,執住對方手腕。

  花明子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他服了什麼?一日仙嗎?”瞿大夫放下病人手腕,抬頭看向應炎隆。

  “是。”應炎隆說。

  “難怪。這種氣脈早該斷氣了。”瞿大夫搖著頭,烏黑長須隨之晃動。

  “我爹服了一日仙之後,病情……”花明子著急地問道。

  “你爹好不了了。一日仙畢竟是人間藥,吃了只能當一日神仙,保一日的命。再過一刻鐘,他應當會再清醒。有什麼後事要交代、有什麼話想說的,就趁這時候吧。”瞿大夫拿出懷裡的藥包,取了銀針在花廣仁幾處大穴上施了針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屋內點了安神香,這樣很好;他離開時會有身心安適得像是睡著的感覺。”

  “我爹真的沒有法子多撐一些……”花明子哽咽問道。

  “你已經求到了一顆一日仙和安神香了,還想求什麼?人都要死的。”瞿大夫嚴肅地說道。

  花明子身子倏地一顫,她握緊拳頭,用力地吸氣吐氣,強迫自己不去想日後要面對的人生,只去接受爹即將離世、接受爹可以在睡夢中平靜離世……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花明子起身向翟大夫長揖致謝。

  “要謝就謝他吧。”瞿大夫朝應炎隆頷了頷首。“還有,你爹吃了『一日仙』這事別傳出去。這藥的用處通常交由君王決定,放眼國內,已找不到幾顆了。”

  “這……”花明子知道這藥貴重,卻不知竟名貴至此。她看向應炎隆,明白應家這筆人情,她欠得大了。

  “能派得上用場最重要,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心上,保密便是。”應炎隆說道。

  “沒事的話,我先告辭了。難得出宮一趟,家裡人等著呢。”瞿大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多謝瞿大夫。”花明子差吳管事送走大夫之後,對著應炎隆再度長長一揖,並說道:“應當家今日之恩,花明子沒齒難忘。一時胡塗拒絕與令弟婚事,於此致歉。待得家中諸事抵定之後,必當親自上門致謝並懇談婚事。”

  應炎隆皺起眉。“日後之事,日後再說。”

  “多謝應當家。”她長揖未起,知道不能再欠他人情了,否則日後還不起,對她便是負擔。“父親病重,恕我無法親送您至門口……”

  “不必多禮。”應炎隆扶住她手肘,讓她站直身子。

  花明子呼吸著他身上的藥香,突然感到一股異常的安定力量。

  “我走了,你保重身子。”應炎隆鬆開手,對一旁婢女交代道:“盯著她吃飯。”

  “是。”翠宇恭敬答道。

  “我沒事的。”花明子看著應炎隆,挺直背脊說道。

  “我知道你會沒事。我只是……”想關心。

  應炎隆看著她,沒把話說完,便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然後頭也不回地說道:“趁現在你還有點精神,先將預備辦的後事先收掇一些。若需要我幫忙,便到應家找我。”

  花明子看著他的背影,有種捨不得他走、想叫他留下的衝動。

  當然,她沒開口,只是緊咬住唇。

  果然,她孤身奮鬥久了,身邊終究還是需要一個能夠扶持她的人吧。這是她打從心裡第一次認同了爹的話——她的婚事必須快點辦一辦。

  花明子沒允許自己發愣太久,她交代翠宇喚來了吳管事及幾名小管事,分別交代了她爹後事的預先準備,然後又在紙上寫下她爹過世後,她在守喪期間需要找人代理的諸多事務。

  一盞茶時間後,她回到桌前用膳,然後坐到了床榻邊,握著她爹的手,直到他醒來。

  花廣仁笑著同她說了一會話,交代了讓她快點成親、別讓花家斷了香火等等諸事,便帶著微笑沉沉睡去……

  ***

  人命終有時,花廣仁在睡夢中斷了氣。

  花明子看著爹辭世時的笑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滑下。

  因為她知道從今以後,心裡有苦、想撒嬌時,再沒有爹可以挨著了。她要挺直背脊,一個人走下去;所以,她洗了把臉、戴上面紗,走到外廳開始處理爹的後事。

  忙碌對花明子來說是好事,因為沒有時間悲傷。十日之內,她辦妥了父親的喪禮。喪禮簡單卻隆重,只請了至親,回拒了各方生意往來對象。她沒再見到應炎隆,卻總是在忙碌間想起他,畢竟這幾日應炎隆讓人為她帶來了各種藥材及珍貴九藥,瞿大夫甚至還曾上門為她把脈。

  這日,將父親葬至家族墓地,回到花府正廳後卻始終一語不發的花明子,任由著面前的叔伯至親們或推薦青年才俊、或毛遂自薦自己子弟,討論著她一個女人家不好抛頭露面等等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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