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女大當家 | 上頁 下頁
二十


  應炎隆先是一挑眉,繼而唇角微揚。一個成功的商人,永遠會記得問清楚好處背後所要付出的代價——他如此,沒想到她亦然。

  “代價就是我要交你這個朋友。”他鎖住她清亮的眼說道。

  花明子胸口一窒,很快地後退一步,對著他便是長長一揖,頭幾乎抵到了腰間。

  “希望我這個朋友能擔得起這代價。”她說。

  “走吧,沒時間耽擱了,瞿大夫應該快到了。若京城裡還有大夫能留住人的性命,也只有瞿大夫了。”他托起她手肘,扶她起身,再度快步往前。

  花明子跟著他的腳步往前,在如今慌亂擔心的狀況下,她幾乎要感激起應炎隆了——原來有人幫忙提點主意、有人支撐的感覺是這般讓人安心。

  她想要的,其實就是這樣一個能與她並肩相依的夫婿吧!但他拒絕了她的求婚不是嗎?

  花明子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失望的時候。無論如何,如今有應炎隆在身邊,能安她爹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

  當花明子和應炎隆進到花廣仁的房間時,花廣仁已經再度陷入昏迷。岑大夫歎了口氣,交代他們可以開始準備後事。

  此時,因為瞿大夫還未趕到花家,應炎隆便先跟岑大夫說了自己身分,遞過九藥,卻不說那是“一日仙”。

  岑大夫一聽他是應炎隆,便讓花廣仁服下九藥。

  只見花廣仁服下一日仙後不過一刻鐘,便又睜開了眼。

  “神物!當真神物!氣脈又增強了一些啊。”岑大夫替花廣仁把了脈,嘖嘖稱奇道。

  “爹!”花明子飛步上前,眼淚混著話聲。

  “明兒啊,他來了嗎?應家的那個當家……”花廣仁睜大眼說道。

  “來了來了,我把『他』帶來了。”花明子握住她爹的手,回頭看向應炎隆。

  花廣仁的眼霎時亮了起來,用虛弱嗓音說道:“……快……扶我起來。”

  “我來吧。”應炎隆說。

  花明子還未抬頭,便聞到了應炎隆身上的藥香;他站到了她身側,輕而易舉地扶起她爹,讓其靠枕而坐。

  花廣仁努力睜大眼,看著眼前氣宇軒昂、氣度不凡的男子,還未開口便已先紅了眼眶說道:“你就是應家公子……”

  “是。今日方談妥婚事,拜見來遲,望您見諒。”應炎隆對著他就是一揖。

  “好、很好。”花廣仁深吸了一口氣後,朝未來女婿伸出手。“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明兒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咄咄逼人,但她能幹,孝心更是沒話說……”

  花明子驚訝于爹竟能一下子說出這麼多話,但她想起旁人曾說的“迴光返照”,心想這或許是爹最後要做交代,不覺淚水決堤。

  “請您放心,我懂得她的好,也會包容她的一切,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的。”應炎隆沉聲說道,握住了花廣仁的手。

  花明子看著她爹,哭到幾乎沒法子看清楚他。

  “我是捱不到你們成親了……”花廣仁拉過女兒及應炎隆的手,用盡最大力氣牢牢地握住。“你要替我照顧我這個女兒。”

  應炎隆的手觸到花明子冰冷手掌,立刻緊緊地覆住。

  花明子淚水啪地滴在三人合握的手上。“爹……你要快點好起來……”她哽咽說道。

  “明兒。”花廣仁看向她,微微一笑道:“爹沒遺憾自己沒兒子,你比十個兒子都強。”

  花明子身子一顫,突然間再也站立不住,她哇地一聲趴在她爹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花廣仁撫著女兒的頭,半垂了眼,心滿意足地笑著。

  應炎隆後退一步,看著哭得像個孩子的她,心中漫上酸楚。

  “把她扶起來吧。”花廣仁對女婿說道。

  應炎隆攙起花明子,感覺到她全身乏力,於是將她攬得更緊些。

  花明子雙膝無力,只能靠在他胸前。

  “我想睡一會兒。”花廣仁微笑說道。

  “我們就坐在這兒陪您。”應炎隆轉頭吩咐人在床邊擺了凳子,並交代道:“讓我的人到我車上取來藥匣。”

  花明子坐在凳子上,看著她爹緩緩合上眼。她緊緊抱住雙臂,卻仍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連眨眼都不敢。

  她知道爹的病體多拖一日就是多一日折騰,但爹是她唯一親人,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爹斷了氣,那她……

  她驀地打了個寒顫,然後感覺一件斗篷覆住她的肩。

  “你今天吃過東西了嗎?”

  花明子木然地抬頭,只見應炎隆正站到她面前,俯身看著她。

  她怔怔地看著他,知道他在說話,卻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當然也就不知道要回復什麼。

  “當家只在早上出去視察時,在馬車上匆匆吃了一些餅。回來後也只喝了盅參茶,卻已連喝了三壺濃茶。”翠宇著急地盯著當家慘白的臉色。

  “事情愈多,身體就愈是要注意,否則你怎麼照顧鋪子和花府的人。”應炎隆看著花明子的眼睛說完話,轉頭對旁邊的婢女交代道:“去取些熱湯熱食過來。”

  “是。”翠宇立刻跑開。

  花明子搖頭,身子隨之搖晃了一下,應炎隆立刻傾前讓她靠著自己。

  “我……”她咽了口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爹。

  “生死有命。”應炎隆的大掌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知道……只是捨不得……捨不得他活著痛……也捨不得他走……”她揪著胸前衣襟,努力地想讓情緒平穩,但一看到她爹,淚水便又忍不住地滑落。應炎隆看著她強忍眼淚的模樣,巴不得自己能為她分擔痛苦。

  “他能少受點苦總是好事。”他啞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花明子低喃著,臉龐無力地前傾,正好倒在他的臂膀上。

  她渾然未覺自己的舉動,而他自然也不想推開她,便由著她依著,垂眸凝視著她,而她根本未曾察覺吳管事已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翠軒,甚至不知道他的人已取來了藥匣,而他讓人在屋內燃起了安神香。

  不一會後,翠宇取來了熱湯熱食,端到了花當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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