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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故意?龍蘭祺心頭一凜,腦中滑過的念頭讓她的面色凝重。“你故意在這裡吹風,讓自己生病,對不對?”

  子謙的下巴幾乎藏到胸前的衣領內,他不安地咬著自己的拳頭,依舊不敢抬起頭來。“生病……爸爸才不會對我生氣,才會抱我。”

  龍蘭祺倏地伸出手臂,將他緊緊地擁到自己懷中,撫摸著孩子的發,她努力地想眨掉那些即將滑落的淚水。這是怎麼樣的情況?!孩子要求愛沒有錯,錯在於他表達的方式。“你怎麼可以傷害自已的身體。”她極力平緩喉間的哽咽,然而說出日的聲音卻仍是沙啞而激動。“下次絕對、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你不要生我的氣。”在她胸前抬起頭,子謙似諒弓之鳥地看著她滑下一顆淚珠。“我下次不敢了。阿姨,你不要哭。”

  “阿姨哭是因為你一點都不關心阿姨。”以手拭去淚痕,撫著孩子的臉頰,注視著他因發燒而有些紅的眼睛。“我關心你啊。”

  “如果子謙真的關心我,就不該讓我擔心,對不對?聽到你生病,我會難過,依依會難過,你的家人也會難過。所以,千萬千萬不要再故意傷害自己,好嗎?”

  “我只是想讓爸爸關心我而巳。”他摟著龍蘭祺的手臂,小聲地訴說著。“你爸爸是愛你的。”她直起身,認真地看著他的眼。龔希一只是不懂怎麼表達而已,他一定是愛子謙的,否則他不會為她的批評大為光火,更不會在於謙受傷時有那種焦急的反應。

  子鐮搖搖頭,咬著顫抖的下唇。“你爸爸是愛你的。”她重複地說,不忍心看到孩子受傷。“爸爸……以前會抱著我說故事,在我還沒有上幼稚園以前。”子謙突然站起了身,拉著龍蘭祺的手。“阿姨,我帶你看照片。”

  隨著孩子略急促的腳步前進,她卻笑不出來。該怎麼做才能幫助這個孩子?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跋扈的男人有些改變?

  推開了門,走進了一個水藍色的房間,正如她所預期的整齊與乾淨,子鐮向來懂事早熟得不像個孩子。十來坪的房內還能看出是個孩子居住的地方就唯有桌子上的注音符號練習本和童話故事書。

  “你的房間有好多飛機。”她望著掛滿了窗口、牆壁的精巧模型飛機。

  “是允中叔叔和小叔叔送我的。”子謙坐在床頭,害羞地對她招招手。“你看,是爸爸和我。”

  她坐在他身旁,看著照片中抱著子鐮的龔希一,竟不由自主的發起楞。

  幾年前的照片吧?子謙還是圓臉學步的年紀,而龔希一兩道濃眉間的執拋仍在,但看著鏡頭的眼眸卻是帶有幾分“輕鬆”的笑意。這一面的龔希一,她從未見過。也許,子謙懂事後也不曾見過吧?

  他愛子謙,起碼在子謙仍稚小時,這份愛是顯而易見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份愛再重新發掘出來,她堅定地對自己說。

  “子謙,你記得媽媽嗎?

  她拍松了枕頭,將子謙攬進自己懷中,拉起被子蓋住彼此。子謙很少提到母親,也許是分離太久吧?”

  “我只認得照片中的媽媽,照片在爺爺那裡。”他以脆弱的眼神渴慕地看著她。“阿姨,你好像我媽媽一樣,你對我好好。你可不可待在這,不要走。”

  “這不是阿姨的家,阿姨一定要回家的。”面對孩子的愁眉苦臉,她握住了他的手。“但是,你可以在學校裡看到我啊,而且等你好一些後,我會向你爸爸提出要求——帶你和依依出去走走。”

  說到最後,她望見了床頭的紅色藥水,拿起藥水看著瓶蓋上的說明——三小時吃一次。“你吃藥了嗎?”

  “還沒有。吃了會想睡覺,就不能和你說話了。真的要帶我出去?”孩子高興得眼發亮。“阿姨保證,不過你得先把藥喝掉。”

  依照指示,倒了半瓶蓋的藥水,看著子謙眉也不皺地喝掉。這孩子連吃藥都早熟得不吵鬧,讓人心疼。“子謙,誰告訴你在陽臺吹風會生病?”她突然好奇地間。“幼稚園的老師說的。她叫我們不可以濕著頭髮在外頭吹風,會感冒。”

  “下次不可以啊,阿姨知道你很聰明,但是老師說不可以的事,你就不該故意去做……”

  低低的說話聲中,龍蘭祺抱著子謙與子謙懷中的照片,在一片淡淡水藍的憂慮之中漸漸地入眠。

  第五章

  站在床邊看著兩張熟睡的臉,龔希一只是佇立著。

  抽掉了慍怒,少去了怒吼,此時的他看來有些孤寂。對於子謙,他是矛盾的。在不知道沈韻竹的外遇前,他像任何父親一樣地愛孩子。他記得孩子第一次會走路的時間、記得孩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記得孩子笑起來時嘴邊的紋路。然而,為人父的喜悅,卻在三年前得知子謙不是他的親生孩子時消失殆盡。

  他恨,恨那個女人欺騙了他如此久。他恨,恨他付出的婚姻,原來只是一場可笑的鬧劇。他一直是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知道真相,是由於孩子曾出過一次需要輸血的車禍,否則,也許就這麼一輩子的被那個女人冷眼地嘲笑著。該慶倖孩子是少有的RH陰性A型血液,還是該怨恨孩子為何不像他們家族一樣,屬於大眾化的0型?起碼他不會因此而痛苦至今。

  不知情,有時比知情來得痛苦。

  他一直以為自己精明過人,沒想到竟連妻子有了別人的孩子,他卻依然一無所知。

  離婚,沒有失去所愛的痛不欲生感,畢竟當初也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他或許不相信愛,但卻不反對婚姻。因此,對他而言,結束那段婚姻,被背叛的刺痛才是心頭真正的傷。

  龔希一朝床邊跨了步,目光幾乎是焚毀似地燃過子謙那酷似沈韻竹的眉、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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