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願者上鉤 | 上頁 下頁


  若她的遭遇屬實,那她還願意救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他真是上輩子走狗屎運,回家後要記得求佛謝祖宗神了。

  「姑娘?」他也不管人家睡了沒,直喊著。

  「……我沒下藥。」隔著簾子,終於有聲音響起。

  「沒有?那為何我睡不著呢?」

  「我不知道。」

  「這倒是,你又不是我肚裡的蟲子。照理說,我對你的煮食已然麻痹,應該不會噁心得睡不著了啊……」

  「姑娘?」他又叫。

  「公子有何事?」

  「你家沒有人教你煮過飯嗎?」

  「沒有。」

  「喔喔,那跟我一樣嘛,也沒人教我煮過,不過我烤只雞都比你煮的好吃多了,你到底有沒有感覺啊?」

  「能吃就好。」

  不會吧?她這傢伙真的以為她的東西能吃,而不是做戲給他看?每天照三餐的送飯來,他四肢不能動,她勉為其難地喂他,喂完之後,她自個兒便到屋外吃,他初時以為她像鄉野故事裡的惡媳婦偷吃好料的,氣憤地叫她進屋要吃她那碗,不料吃一口,他當場欲哭無淚。

  所幸,習慣是世上最令人感激的事。吃了十幾天,他絕對相信他的味覺已與她同化,入腹而不昏不吐,以後他遇見任何餿食都能面不改色了。

  「姑娘,你還沒睡吧?」

  「……我睡著了。」

  他恍若未聞,繼續說道:「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煩你找個大水桶來,裝滿水,然後丟我進桶?要不,你不嫌麻煩也可以拖我到河邊,我已經受不了!」

  「不方便。」

  這麼斷然的拒絕,讓他俊美的臉皮抽動一下,他忍氣吞聲地說:「既然姑娘嫌麻煩,那……可否請你自個兒去清洗一下?一個姑娘家要常常淨身才好。」

  「這就不用你管了。」她平淡地說。

  啪一聲,臉皮上的青筋斷了。一股火氣湧上大腦,他氣血逆流,喊道:「臭娘們!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叫你臭娘們?那是因為你很臭,你懂不懂?你以為我愛管你閒事是不是?我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每天被迫聞你身上的臭味,我有多痛苦?」

  「等你走了,我自然會清洗。」

  他罵了一聲極難聽的髒話,怒道:「等我走了,我還管你洗不洗?你臭死都沒人管!」如果他四肢能動彈,早一路奔離此地,還由得她要威風?

  短促的呼吸逐漸平復下來,他一向是氣一陣的,氣過就忘了。其實,她也不算是耍威風,每日三餐喂他,還用藥治他……好歹也是救了他兩回的恩人,他不是沒有感激之心,只是,每回見她凡事太過淡然,他就一肚子火。

  「喂?」他喊。

  沒有回應。

  她睡著了才怪!

  「姑娘?」

  還是沒有任何答覆。簾子厚實地擋在彼此之間,他雖看不見她的睡姿,但他還有耳朵,很清楚她每日晚上都沒有睡著。

  「姑娘,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好不?」

  等了一會兒,彼端就像沒有人在似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啪」地一聲,他的青筋又斷了一根。這一次,他及時咬住牙,不讓任何髒話逸出口——他不笨,很清楚她是為了自己口出惡言而拒絕再說話。

  他暫時擱下火氣——他絕不是孬,也不是怕沒人跟他說話,只是,好男不與女鬥,這點道理他還明白而且深刻奉行著,真的!

  心裡建設完之後,他用力擠出微笑,很輕鬆說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然後轉頭對著那簾子很和氣、很無辜地問道:「姑娘,明天的菜色是什麼呢?」

  二十三天后——

  手指毫不費力地動了動,慢慢使力舉起,挪向受重創的腹部,他咬住牙,忍住倒抽口氣的衝動,鼻間噴出熱呼呼的氣體。

  有些喘,但較之當初,真的復原許多。

  他微微側著頭,數著牆上的刻痕,確定自己來此已近一個月左右。一個月了啊,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康復真是奇跡。

  額間輕微在冒汗,他算了算時間,這時候她還不會回來——天知道她去幹什麼了。於是,他開始運氣,試圖坐起來。

  腹部一陣抽緊,他唇色發白,兩眼花花,仍執意撐起精瘦的身軀,直到完全坐起時,已不知過了多久。

  他一頭散發披肩,髮絲油膩膩的,那股異味連他聞了都受不了。

  他東張西望,單腳勾來不遠處的一張椅子,然後雙手頂著椅背,慢慢地站起來。

  「要命!」他低咒一聲。任誰此刻進來,不用刀,直接推他一把就能致死。

  他試著小心翼翼繞著椅子走,即使汗如雨下、雙眼昏花,腹部絞痛到幾欲昏死,他也當自己沒有感覺,咬著牙練走。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覺得室內充滿暈黃的光線,一抬頭,才知道已經黃昏了。他連忙鬆手,咚的一聲,仰倒在床。

  那女人應該快回來了吧?

  今晚有沒有魚吃呢?真的不是有心要貶低她,二次蒙她救命,她皆在釣魚,可他來了快一個月,只有一回他吃到魚肉。

  他昏沉沈地閉了閉眼——他以為他只是眨下眼,不料當他再張開眼時,黑夜已經降臨。

  腹中饑餓不已,他皺眉,環顧室內,輕叫:「姑娘?」

  過了一會兒——

  「女人,你在不在?」

  又片刻——

  「……臭娘們?」

  相處近一個月,也知她入夜不出門。他脫口罵了句極難聽的髒話,再度吃力地爬起來。

  這兒雖然靠近李家村,但人煙罕至,沒見人來過。他扶著牆氣喘吁吁走到她的舊櫃前,取了樣東西,然後撐到門口。

  外頭僅有月光照射,他眯起眼,看了下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唯一的羊腸小徑上。

  深吸口氣,他喃喃:「臭女人,該死的最好你沒事……」接下來,他只能用強悍的意志力控制他虛弱的肉體了。

  他咬牙跨出第一步,用他自認最快的速度走向那條當日她救他回來的路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