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願者上鉤 | 上頁 下頁


  §第三章

  「混賬傢伙,放開她!」

  怒吼聲驚動林中的鳥獸,也讓站在岸邊的青年受驚地退了好幾步。循聲看去,看見一名男子倚在樹旁,披頭散髮、青面獠牙,眼若銅鈴,仿彿隨時會撲上來咬他似的。

  他連忙揮手解釋:「我沒碰甯姑娘啊,我沒碰……」

  西門永一愣,注意到那女人始終與那文弱青年保持一小段距離。他橫眉豎眼怒道:「你沒碰,卻快把她逼進河裡!你還不過來,想跳河啊?」

  她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評估誰比較強,最後她選擇慢吞吞走向他。

  「甯姑娘……」那青年想靠近,西門永立刻喊道:「你敢再近一步試看看,看看是你走得快,還是我的刀快?」匕首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那青年連忙再退幾步,澄清道:「我不是要冒犯甯姑娘,只是想跟她說幾句話……你……啊,難道你就是爹提過那快死的人?」

  「你爹是誰?」他可不記得自己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有認識過誰。

  「我爹是大夫,當日來看過你的病情啊。」原來青面獠牙是虛弱到臉色泛青,是他多想了。這青年暗鬆口氣,笑道:「之前我跟甯姑娘提過,若是她肯,我駕牛車過來,將公子送到我家中好好靜養……」

  西門永挑起眉,沒有再費力轉頭看離他身後不知多遠的她,問道:「你肯了嗎?」

  「嗯。」

  他的眉頭立時成打結狀。一股怒火不明不白地又在他體內飛竄起來,他很不爽地瞪著那愈靠愈近的青年,沉聲說:「你不要再接近了,再近一步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啊……我……我是李大夫之子啊,公子,我瞧你虛弱得很,好歹我也會把把脈,先瞧瞧你的病狀再……」

  「你再近一步,我就出手了!」西門永嗤聲道:「我這個人啊,最討厭的就是大夫了,你那個混蛋老爹被我踹走了,怎麼?你也想要嘗嘗被踹的滋味嗎?」

  那青年有些不知手措,吞吞吐吐:「可是……男女受授不親,你待在這裡,對甯姑娘總是不好……」

  「要你多管閒事!老子就算在這裡待一輩子,也輪不著你這小子說話!還不給我滾!再走進一步,我就讓你身首異處。」

  那青年猶豫地看看他,試圖想越過他高瘦的身軀,瞧上她一眼,才不自覺走前一步,眼角忽地瞄見他拿著飛刀的手動了。

  白光一閃,他驚叫一聲,嚇得轉身就跑。

  西門永見他在林中消失了身影,才頭也不回緩緩道:「麻煩姑娘把刀拾起。」那小子再留一下,再多看一眼,就知道他根本連擲刀的力氣也沒有。

  那把小小的匕首正落在他的腳邊,差點刺中他可憐的腳丫子。

  「這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他還知道她的身上也藏了一把小匕首。「反正再走個十來步,就到河邊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扶我上前泡個澡呢?」

  「你傷口裂開了。」

  他顯得有些遲鈍,緩緩往下一看,黑色的衫子雖看不出有任何的血跡,但胸腹之間早已濡濕一片。

  她皺眉。「你出門做什麼?」

  西門永瞪著她,暗暗深吸口氣。「我是來救你的,女人。」

  「救我?」她的眼閃過一絲迷惑,然後實在很不想潑他涼水,說道:「你只是一個重傷的人。」

  「混蛋!就算我傷重,見人有難,豈能不救?你廢話少說!一句話,扶不扶?」

  「你再泡水,會延遲康復的日子。」

  西門永瞪她,眼中噴出熊熊火焰,明白她不是擔心自己的傷勢,而是他若晚一日康復,就必須晚一天走。

  可惡,他頭昏眼花,只能靠著樹幹喘息。混賬傢伙,當初傷他之人,怎麼不順便把他鼻子一塊割了,好過他現在每天都聞到自己身上的異臭。

  老天,下場大雨都好啊!

  他的身軀以怪異的姿勢慢慢滑下,猶如在樹皮上滑動的雨珠,嘴裡不忘說道:「好吧,我救了你,你起碼要報恩,等我的傷口一癒合,你得扶我來河邊。還有……麻煩你拖我回去,記得,不准再拖著我的腳,我可不想撞到連我自己是誰都忘了。」

  她勉為其難應了聲。

  「對了……」他要昏不昏,喃喃問道:「你釣到魚了沒?」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點頭。「釣到了。」

  「那好……不准你自己吃,等我醒來後,再下廚……」

  「嗯。」

  「還有……」

  她有些驚歎他的意志能強過肉體,人都要昏了,還能嘮叨至此。

  「既然都這麼靠近河了,我求你就去洗個澡好嗎?」

  她默默地以衣袖壓住他不肯翻起的白眼,當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

  水聲嘩啦啦的,一直不停。等了半炷香,她終於忍不住問:「好了嗎?」

  「還沒還沒。」巨石後傳來很愉悅的叫聲。

  他真是個大男人嗎?連洗個澡也婆婆媽媽的。

  腳下踩的繩索逐漸滑向河裡,她原要抓緊,但臨時手中一頓,任著繩索滑過掌心。

  「姑娘!」很冷靜的聲音響起:「你還在嗎?河水要衝走我了。」

  她趕緊拉回繩,免得他虛弱到一路飄浮出海,當了浮屍再沖回來。

  這人真怪啊,看似脾氣暴躁,但只要他理智還沒有被趕定時,說話有禮又客氣,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爺。

  「姑娘?」

  對了,他似乎不喜獨處,或者,該說,當他被迫無法走動時,他很聒噪。

  「女人!」

  「嗯?」她應了聲,知道他耳力很好,即使聲如蚊子,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在打瞌睡?」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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