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新浪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三六


  那個“好”字回得不是十分熱情,鐘憐可以感覺得出其中的敷衍。

  回到屋內,鐘憐正要服侍她入睡,馮無鹽卻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姑娘,是肚子疼嗎?”

  馮無鹽回神,彎起嘴角。“還好。我是在想,何時能回京師?我花了三年的時間研究分套版印,一直反覆測試,成功了之後我想用在京師夜市那幅圖上。這些日子其實我一直盼著何時能再試,今日看見石刻後,心裡真是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若以陸路回京,要多久?”

  鐘憐心一跳,鎮定下來。她笑,“姑娘,我也是第一次來晉城,這要問問呢。等回宅子後我去問就是,小事。不過話說回來,我留意到了,這一路上雖然有雕版的工具送上船,但顯然還不足以應付姑娘的需求。其實府裡有一套雕版工具,是當年主子受人之托在晉城訂的——”

  “是船上××版畫的那位雕版師?”馮無鹽插嘴問道。

  “是的。那位雕版師住在京師,卻在晉城托訂工具,可見晉城在這方面確實比京師專精,何況晉城版畫多,姑娘何不留在晉城專心版畫,也較容易有靈感?”鐘憐想了想,擅自作主,“那雕版工具一直放在府裡,姑娘可以借來用,主子應不會說什麼,若有不足,直接在晉城訂制即可。”

  馮無鹽聞言,頓時心動。每個人雕版的工具略有差異,她在船上就一直想要收集那位雕版師的××圖。她不得不承認,那位雕版師雕的人體線條比她的要傳神許多,這令她十分心癢。工具是無需保密的,最重要的是技術,如果可以用到對方的工具……

  她的眼眸亮得驚人,盯著鐘憐不放,甚至主動執起鐘憐的雙手。“真的行嗎?”

  “是……主子一直擱著,似沒打算送往京師了,放在那裡也是浪費,或許過個幾年就丟了呢。”

  “是嗎?”馮無鹽笑容漾深,“我們明天天一亮就回去……”她想了想,眼底亮到水汪汪,抿著嘴期待地看著鐘憐。“天色還不晚,今天?”

  鐘憐轉頭看向已經暗色的天空,再看著眼前如同孩子般的馮無鹽。她想起宮裡一些寂寞妃嬪養的貓狗……剛才她的目光有離開過馮無鹽嗎?也許瞬間被人掉包了……一個興趣而已,竟可以熱中至此?陛下知道嗎?

  鐘憐面不改色,柔聲笑道:“天還不晚,今天回去當然可以。寺裡改日再來便是,總要先滿足姑娘的願望。

  我去找燕奔,馬上就能回去。”

  馮無鹽眼裡溢出笑意。“謝謝你,鐘憐。”

  臨出去前,鐘憐忍不住又看她一眼。是不是……不要與陛下扯上關係,這位姑娘才會過得快樂些?可是,陛下看中的人,誰又能拒絕呢?

  龍天運看著宮裡送來的秘信。

  秘信就攤在桌上,喜子連瞄一眼都不敢。這信是京師送來的,上頭是康王的印監。

  良久,龍天運才自言自語道:“這樣子認罪好麼?我都不知道該不該下狠手了呢。”

  喜子在旁當什麼也沒有聽見。宮中大婚,皇帝卻不在場,康王寫信來認罪,又扯上什麼預言不預言……他就算不夠聰明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還是海上自由些。我幾乎都快忘了大海的味道。”他收回信件,隨意拋給喜子,“收起來。都歇息了吧。”

  喜子連忙收好,上前替龍天運解衣。

  拿信過來的齊總管前進一步,問道:“爺,要人侍候嗎?”

  龍天運與喜子同時往他看去。

  喜子正要說馮無鹽在寺裡呢,哪來的人侍候?就聽見龍天運笑道:“在宮裡跟在宅子裡都差不多,是吧?我做了什麼,你們這些底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齊總管連忙道:“老奴不敢!只是、只是怕爺夜裡想尋個樂子……”

  “人哪來的?”

  “是晉城的大美人,才掛牌一年。其實許多人都對這宅子有了興趣,”晉城數一數二的華宅,岸邊幾艘大船都是這宅子裡的主人所擁有,偏宅子的主人長年不在府。“今日老奴擅自下帖,她就來了。”

  龍天運應了聲,又笑。“比喜子好看嗎?”

  喜子插道:“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比較好抱。”

  龍天運看向他,似笑非笑。“瞧你緊張的,我對太監又沒興趣。”

  喜子紅著臉低下頭,實在不敢反駁——天知道啊,帝王自己打自己臉也沒人敢吭聲的。

  齊總管顯然不瞭解他的惡趣味,訥訥道:“喜子公公的美,還真是少有……明月姑娘是晉女相貌。”

  一句晉女相貌,就可以解釋這個女人的美貌有一定的程度。龍天運隨口道:“那就讓她來侍候我吧,帶琴過來。都下去吧。”

  喜子與齊總管安靜退出。

  龍天運轉身半開窗子。春天的夜風還是涼了些,黑色眼瞳眯起,漫不經心地輕聲自語著:“自認前輩子是多妻多妾的大老爺,這輩子才會是這個性?固執、倔強?我有什麼不好,為什麼拒絕我?拒絕有我的孩子?”

  若她有其他喜歡的人還能當理由,但她確實沒有。他可以感覺得出她是喜歡他的。那,問題在哪?

  “……有十幾個姊妹,母親是正房,她排行十二。”跟金璧一般人家的家庭一樣,多子多福,也沒有什麼問題。

  “……喜歡璧族。”不是喜歡金璧之後的璧人,而是之前的璧族。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他隱隱覺得必須找出來,否則遲早馮無鹽會從他手裡溜走。

  ……溜走?他盯著空蕩蕩的掌心,黑色眼眸微凝住。她敢!他要留誰在掌心裡,誰就得留,包括馮無鹽。只有他不要人,沒有別人不要他的道理。他的自尊也不允許自己去強迫索討一個不給他臉的女人身子,那就冷著放,這世上萬沒有他委曲求全的人。

  少年時曾想過無鹽女若是妖媚之輩,見面一刀便殺了:若是有武力的女人,也要先下手為強:偏偏是一個毫無威脅性的女人……

  既然是毫無威脅性,又怎會溜走?他微地感到疑惑。

  “在海上有許多稀奇古怪的事麼……”確實有啊。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笑眼,他都想立即回海上去了……她沒見過海吧?帶著她一塊走,她會很開心吧?

  ……帝毀?他似乎稍稍觸到了這充滿殺意的字背後所帶來的涵義。

  “龍爺。”

  龍天運不經心地往門口看去。門前正是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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