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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看一眼另一側彷佛獨睡的男人。她就不懂,已經習慣各睡各的、各蓋各的被,回去睡不好嗎?

  她吃驚地拾起終於沒有破碎的衣裳,迅速地換上。走了兩步,酸痛襲來,想起十六曾在馬車裡跟她說的話,璧人……真是……真是……

  鐘憐就在外頭等著,陪她走進另一間房,協助她略洗了下。她的身子微有紅印而已,這絕不是龍天運過分小心,而是她體質如此。那種被折騰到紅痕斑斑的樣貌,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幸而如此,才能在鐘憐面前免去尷尬。

  ……要說過分小心的話,她有點奇怪地看著胳膊上的傷布。這只手臂好像常被他避開?雖然他蒙著眼,但,激情中他若察覺碰到她這只手臂,動作便會緩下來。他不覺得很彆扭、不盡興嗎?她納悶。

  她接過鐘憐手上的溫水喝下,頓覺嘶啞的喉嚨得到舒緩。

  馮無鹽不笑時神色嚴肅,並不具有親和力,可當她眼眉放鬆下來,意外帶著溫暖的柔和。

  “多虧有你了,鐘憐。”馮無鹽實在感謝有她陪著走過那條走道,她安心不少:至少,再有“刺客”也會看在鐘憐的面上改日再來吧。這話卻不好說出口。

  “姑娘哪的話,應該的。”

  “藥呢?”

  鐘憐面不改色端過藥盅。馮無鹽當是苦茶,一口口喝來暖身子。趁這時候,鐘憐又取來另一條藥膏,解開她的傷布,好細心地上著藥。

  藥膏的味道十分好聞,讓人心情甚是愉快。“難怪女孩子都喜歡在身上弄花香味。”

  “姑娘若想要,我也幫你弄吧。”

  “不不,我現在就很好了。”馮無鹽笑道。聽說這藥膏是祛疤,但傷口實在不小,要完全祛疤恐怕不容易。

  鐘憐以為她在擔心,便笑道:“傷都好了,其實傷布早可以拿下了,現在就是專心祛疤就好了。”

  “那以後都拿下傷布吧。”

  鐘憐一愣,欲言又止。

  馮無鹽看她一眼,又盯著臂上不好看的疤痕。“你主子不喜歡女人身上有疤?”

  “奴婢不清楚……不過,男人總是喜歡毫無瑕疵的人事吧。”

  馮無鹽嗯了一聲。這就是鐘憐在她傷好後仍為她纏上傷布的原因?因為太醜?這也是他蒙著眼仍會避開的原因?可是,這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等鐘憐上好了藥膏,想再纏上傷布,馮無鹽說道:“別了。既然都好了,就不必遮了。”她坐到桌前,畫紙已經鋪妥了。

  鐘憐沒有再針對這點作勸說,跟到桌旁,輕聲說道:“姑娘,天還沒亮,其實可以多睡點。”

  “沒關係,以前我常徹夜不睡,趁著有感覺時下筆,會有出乎意料的驚喜。”馮無鹽見鐘憐一臉不解,溫和道:“你不懂也沒有什麼關係,人人各有喜歡的事物。鐘憐,你喜歡什麼呢?”

  “我?我沒有想過。”

  “沒有想過或許才好。”話題一轉,她主動問道:“你會武功嗎?”

  “會一點兒。姑娘怎麼發現的?”

  “你走路的姿態跟燕奔有點相似。你在你主子家裡是教武藝的嗎?”

  “不,是念書給老人家聽,或者侍候小少爺茶水……”鐘憐見她一怔,連忙解釋道:“是主子的弟弟們。主子在家中只有一位長兄,可長兄三年前不幸墜馬,因而目前家裡全靠主子作主。”

  馮無鹽喔了一聲。她本意不是要探問龍天運的家事,雖然確實有那麼點好奇:但,現在她真的只是隨意與鐘憐談天。說來慚愧,這一路行來,其實陪她最久的是鐘憐,船上有女子令她安心,她卻因為個性關係不太容易與人親近。

  如今行程將要結束,她總想釋出點善意與回報……因為知道回京師後,她絕不會再見鐘憐。

  不是鐘憐不好,而是鐘憐背後有那個男人。

  有些事到了時候,該斷則斷。有些話鐘憐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問。例如,這碗藥她去要來,鐘憐從不阻止,那表示龍天運屬意事情就是要如此解決:又例如,鐘憐會專程陪她過走道來到另一間房獨睡,卻從不勸她與龍天運同房共睡,是鐘憐確實知道龍天運跟女人歡好後習慣一個人睡。

  那,為什麼龍天運沒離開?因為累壞了?有可能。馮無鹽為他下了結論,同時也在心裡強調:是她睡了龍天運,而不是龍天運睡她,是她留房間給他,不是她被留在那裡。

  其實心裡明白自己個性是事事要出於主動才放心……雖然她的確不習慣跟人一床共睡。龍天運也是啊,一看他不喜歡跟人肢體碰觸的睡樣,就知道他從來不跟人睡吧……果然是體力消耗透支,下不了床。

  “姑娘?”

  馮無鹽回過神,發現手指在空中虛畫著男體的線條。她的臉微微熱了下,開始打起底稿。鐘憐退守一旁,不再說話。

  等到天略亮了,馮無鹽才倒向床上,埋進棉被裡籲了一口氣。

  鐘憐迅速收拾桌面,來到床邊,正要為她蓋好棉被,馮無鹽突然問道:“你都給你主子家裡的老人家念什麼書?”

  鐘憐笑道:“都是些璧人的故事。老人家就愛聽璧族的事,好比她們最愛聽的一則故事一開國主還在草原時娶不到妻子,有天來了一個神棍,不,是大師:他指著開國主說:往東走吧,東邊有你想要的美人兒。於是他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來到大晉,見著前朝靈帝,可惜,才這麼一面之緣,靈帝就自盡了。從此,開國主心心念念前朝這位舊帝的美色,後來征戰各地也不乏有尋找美人轉世的目的,直到駕崩仍忘不了那樣的絕色,這也是他一世無後的原因。每次聽到這段,老人家們總是撫掌大笑。”

  馮無鹽聞言,表情有片刻的呆滯。“書裡寫的?”

  “是啊。”她在宮裡看的。

  馮無鹽見過書裡寫的什麼開國主出生時天降祥雲、天兵天將下來相助,才讓一個蠻邦占了大晉的土地,卻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貶帝的寫法……這不是暗批開國主性好漁色嗎?誰敢出這種書?

  鐘憐見馮無鹽有些吃驚,想了想又道:“金璧史上,開國主曾親自殺了妃子,姑娘曾看過這段嗎?”

  鐘憐回憶道:“因為那個妃子給他老人家戴上綠帽。好像是被發現跟開國主身邊太監有了首尾,他大怒之下,就這樣斬殺那個前朝公主。”

  “……首尾?跟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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