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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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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憐掩嘴咳了一聲。「前朝這種事很多,只是姑娘不知道。」 「你看的書真……雜。」全是她沒有聽說過的,「那,那太監呢?開國主怎麼解決他?」 「明喜公公被迫殉主了。」 「明喜?」她讀過金璧史,並沒有明喜這個名字。通常會流傳後世的,必是做了什麼大事的人物,顯然這個明喜不在其中。「他被迫殉主了?」 鐘憐笑道:「姑娘,剛才我說的你不必當真,這就跟我在外頭書上看到開國主騎著金龍來大晉一樣,不一定都是真的。」 外頭?馮無鹽捕捉到有點格格不人的兩個字。龍天運的家底到底是多深?有這樣的一艘船,又聽鐘憐這樣漏了口風,恐怕已非富人階級,而是更往上的……打住。她想,不管發現了什麼,都當什麼都不知道。 鐘憐沒有察覺她轉瞬間的千回百轉,繼續說道:「雖然兩族融合已久,如今心性都差不多了,可在早年是不一樣的。早年璧族心胸開闊,擅於自嘲,開自家人的玩笑。我們認為不管開了什麼玩笑,當事人的所作所為都是一直存在的,不是後人來定。後來所言,多少失了真。我剛說的那些故事,就是後來的璧人寫的。真要說歷史,誰說得准?開國主當年到底是怎麼下定決心東來大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相。」鐘憐又笑,「不過後來發現晉人容易事事當真,所以有些文章只收在……璧人的家中。」 馮無鹽道:「是啊,我差點也當真,忙著與我看過的歷史對照呢。」 「姑娘也愛看書?」 「以前看,現在少看了。」 鐘憐笑道:「那是我多言了。」 「不,能跟你聊這些我很愉快。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不知道的事。」 這沒什麼,鐘憐心裡想著。相較於她跟其他女官定時說笑話,開著歷代皇帝的玩笑,說給謹帝的那些明明尚青春、心境卻已如枯燈,彷佛待在墳場的妃子們聽……跟馮無鹽聊好多了,至少會給個反應。 思及此,鐘憐有些猶豫,最後硬著頭皮自己作主。她柔聲向道:「今天跟姑娘聊得盡興,眼見天都要大亮,姑娘可否借床角給奴婢合個眼?」 馮無鹽一怔,說道:「好。」這種時候也不好意思說習慣自己獨睡。她退到床的內側。 鐘憐拆下簪子散發,和衣上床。「姑娘家裡有婢女嗎?」 馮無鹽笑笑。「曾有過。後來覺得麻煩,就送走她了。」 鐘憐對於同工作不同命的婢女不表示任何意見,又狀似隨意問:「姑娘有姊妹嗎?感情應該是很好了?」 「……我家主張多子多孫。我姊妹許多,感情倒是尚可。」至少還沒跟哪個姊妹抵足而眠過。 「原來如此。姑娘,分點被子給我?」 馮無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依言分過去。她真的不太習慣跟人一塊睡,但鐘憐待她極好,怎能拒絕對方?有時她明明覺得自己心硬,連十六她們也認為她鐵石心腸,偏此時此刻她發現其實自己是隱藏性的心軟。 「姑娘,我們剛說到哪了?明喜公公被迫殉主了……」 「不是說假的嗎?」 「人都是真的,故事是假的。真的有明喜公公這號人物,而且,他確實也被迫殉主了。」 鐘憐真是個歷史癡,而她不是,正巧互補。馮無鹽微微一笑,同時分了心神在她說的事上,捧場問道:「然後呢?」 「前朝靈帝曾讓宮裡的奴婢殉主,明喜公公就是當時的一員。他是少數逃過靈帝毒害的宮裡人,卻沒想到在開國主故去前,親自點了明喜,要他殉主。」鐘憐轉過頭,看著馮無鹽的眼眸微合,更加輕柔地說:「明喜逃過第一次的殉葬,卻逃不過第二次。因此我們璧人總取笑他,該是他的就是他的,逃也逃不了:晉人則諷他,忠義之臣怎能侍兩主,他早該死了。要奴婢說……嗯,當人奴婢的,真不容易,這是我做過最出格的事:但願姑娘你習慣了有人一塊睡後,有一天再回到獨睡,能夠如我們璧人一樣,不論悲喜,做過的事絕不反悔。」 馮無鹽被請上了甲板。 她上甲板的次數不多,夜晚更是幾乎不曾,除了那次采選的船經過。黑沉沉的夜裡,站在甲板上本來是看不見四周的,但河面上行進的船隻各自燈盞熒熒,竟小幅照亮了河面。 遠處有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叫?不,又不像是人…… 陪在一旁的鐘憐也是一臉茫然。 喜子走過來,表情複雜。他收拾情緒很快笑道:「馮姑娘看過河上夜景嗎?」他指指岸邊,「其實白天上來,有時也會看見岸邊有鋪子,賣雜物的也有。我記得,這樣一路往京師時,岸邊還有賣胭脂水粉的。」他指著船舷那方向,「爺那頭比較能看得清楚,不如我領你過去吧。」 馮無鹽舉步尾隨。 今晚,甲板上空蕩蕩的,不似那天地方兵丁上來時,還有船工與護衛守著。她看見站在船舷邊的高大男人,心裡已不似一開始的保持距離。 ……但,應該也沒有太親近吧,她想。 雖然有著情動下的纏綿,可也不是每夜都如此。她不想,沒感覺時、熬夜設計版畫時都是拒絕的,他也沒有特別的強迫。馮無鹽觀察過他,他的身分地位極有可能出乎她想像外,因此他的自尊不允許去強奪一個不情願的女人,這令她感到安心……至少,主動權在她手裡。 馮無鹽停在龍天運身旁看著他。是他喚人請她上來的。 龍天運笑道:「怎麼不披件斗篷上來,半夜風大。」 馮無鹽坦白道:「我不冷,如果沒有必要遮,還是輕便點好。旁人看我個子小,就以為我身子弱,其實我比一般姑娘強上許多。」 「喔,也對。」這話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彷佛想到了什麼。 馮無鹽充耳不聞,帶著好奇轉頭看向河面。河面船隻仍在行進,速度卻是漸緩許多,模糊的殺價聲傳進她耳裡,似乎有人在岸邊叫賣。微弱的燈光映出她眼瞳所看見的河面夜景。 「……每天晚上都如此熱鬧嗎?」她驚歎,定神東張西望,不是走馬看花匆匆掠過,而是一段段留存在眼瞳裡,才又移看下一段。 龍天運看著她眼裡燃著微微的火苗,低笑道:「不是每一個夜晚,河岸上也不是一定有人,我讓你上來,是因為這段河岸最熱鬧。」 「你常經過嗎?」她轉頭看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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