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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你要說什麼就直說,不必吊人胃口。」

  「好吧,那我就直說吧,你非禮了人家好姑娘了?人家不過在此養傷,你雖然對她有情,可是夜夜到人家姑娘房裡,是不是有點不妥呢?咱們是兄弟,不會說閒話,可是下人呢?他們不經意的話是會毀人名聲的。」

  「你在胡扯些什麼。」再度將聶沕陽的臉從窗口壓擠回來。「晚上我泰半是到余恩房裡走走,但未久留。」

  聶沕陽微愕,看向他。「沒有留夜?」

  「未及成親,怎能留夜?」

  「七弟──你──」當真是吃齋念佛過了頭嗎?這些日子老七的個性是擺蕩在溫和與暴怒之間,多少是有些像過去的聶七;但隨著年紀增長,有些地方是收斂了,不過倒沒想到他會收斂至如此規矩啊。

  「看什麼看,多管管元巧吧,他老愛上餘恩那貪玩,不到初更不離開。」是存心惹惱他。

  「哦?」聶沕陽淡淡應了一聲,惹來聶七眯眼。事關元巧,沕陽視若無睹時,只有一個可能──

  「出事了?」聲音格外嚴厲。

  聶沕陽搖扇遮嘴。「能出什麼事?大夥都是兄弟,他再惹我,我也不會氣惱啊。」黑眸轉到窗內廚房,像是渾然未覺聶七投來的熾熱目光。

  「你愛顧左右而言他,我不說話。但你別忘了,兄弟畢竟是兄弟,除此外,什麼也不是。」他提醒道。本以為沕陽知分寸,但似乎其間出了意外。

  「我──」聶沕陽停了一會兒,視線落在元巧身上,才低聲說道:「元巧極為聰明,偏從小為我而少出府門,現在是比旁人晚幾年,但我想要將他送到書院去念書。」

  「你決定,元巧也同意,其他兄弟不會有話說。」

  聶沕陽將目光調回,神色自若的笑道:「你要我辦的事,我都做啦。這年頭一官壓過一官,強要譚仲研之妻的大人之子已暫被收押在大牢裡,若是無誤,這樁事就算解決了。我借譚仲研幾兩銀子留在城裡開家小飯鋪子,你說這樣好不好?」

  「能解決就好。」

  「你改變真多啊。」聶沕陽點頭感慨道:「以往你做事不分輕重,只知一味衝動為人出氣,現在可穩多了,懂得用法理來解決。」話才說完,忽然一物擊來,直覺以扇擋住此物。

  「不好,打中人啦!」元巧叫道,翻出窗外,一愣。「七哥──四哥。」

  「打中誰了?」餘恩匆忙跑出來,看見聶七,臉蛋微紅。「不是在譯寫經文嗎?」

  「已告一段落,便走來瞧瞧,」

  「也好,我方才在調醬。」十指上是剛沾的花卉醬。她直覺要往身上擦去,卻被他抓住。她露出羞澀笑意。「醬有甜汁,我怕與你說話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你的衫子。」

  「沒有關係。」聶問涯執起她的十指至唇邊,溫舌舔去她指間殘留的醬汁。她一顫,想要後退,被他拉著緊緊不放。

  元巧在旁瞪圓了眼,捂住嘴小聲說道:「何時,七哥這麼的──露骨?」舔手指有什麼好舔的?他十指都是麵粉,自己舔了舔,只覺噁心。「平常念經的七哥正經八百的,實在難以想像。」還真不習慣。

  「有心上人便是如此。」聶沕陽輕聲說道,沒將目光移向他。「將來你若遇有心上人,也會跟你七哥一樣。」

  元巧側臉看他一眼。明明四哥自若如平常,為什麼他會覺得這些日子四哥有些古怪?

  「四哥若有心上人,也會這樣嗎?」他順口問道。

  搖晃的白扇微停,聶沕陽沉默了會,笑道:「怎麼不會呢?我若喜歡一個人,必定想要親近那人,一旦親近,我便會想要那人的全部。」

  元巧怔了怔,從來不知道溫和斯文的四哥也有這樣霸佔的心理。

  「都──都吃──吃完啦,可以放開了。」餘恩低聲說道,臉頰早已脹紅。

  「是可以放開了。」聶沕陽一放聲開口,便遭來聶七瞪目。「別氣別氣,我還有話沒說呢。」

  「你的話還真多。」

  「誰叫我是負責跑腿的呢。」聶沕陽歎了口氣,瞧向餘恩。「要不要上大廳呢?苗姑娘。」

  「上大廳?」

  「見親人啊。」

  「親人?」她是孤女啊──她驚呼,叫道:「是大師兄?」

  「當日放他一馬,他不死心又找上門來?」聶問涯怒意橫生,拳露青筋。余恩連忙包住他的拳頭。她的素腕是佛珠,朝他搖搖頭。

  他勉強壓抑下來。

  「非也非也,是苗姑娘的妹妹,叫什麼冬芽的吧。」

  「冬芽?」怎會是她?師兄不是告訴冬芽她已死了嗎?

  「不愛見,就不要勉強。」聶問涯說道。

  「不不──,」她看他一眼。「要──要見,我想要見她。」

  ***

  冬芽的美是難以形容的。

  師父在世時,曾經有畫者驚豔冬芽之美,而欲將她畫下。他關在室內足有一個月餘,出來之時披頭散髮,臉色極為難看,畫紙之上只有女人的身子,五官卻是一片空白,因為難抓冬芽的美。

  因為年幼,所以她的美尚帶有幾許天真無邪。然而正因無邪,她的嬌顏有抹聖潔,任何人瞧見了莫不被吸引,連她這一介女子之身,也時常看著冬芽的臉發起呆來。

  而幾乎,任何一名男子見了冬芽,都會失了魂──

  「師父收師兄入門時,我曾經喜歡過他。」餘恩忽然說道。

  聶問涯停下腳步,雖無言語,但斂後的雙手緊握。

  「說是喜歡,不如說是迷戀,因為他像天一樣能做到我不能做之事。後來我知道他喜歡的是冬芽,他所做的事都是為冬芽,我就只將他當大師兄看待。」

  聶問涯目不轉睛的看她。「你在發抖了。」

  「是啊。」餘恩歎了口氣,瞧向那扇廳門口「咱們進去之後,也許全變了樣。」

  「全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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