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唯心而已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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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廚房微微起了一陣喧鬧。余恩沒在意,目光落在開始沸騰的粥鍋。菜、米、豆腐都有了,若是有她自醃的醬菜就好了。她注意過,聶七以往來喝粥時,雖然每一樣菜都吃得乾乾淨淨,但她擺上的自醃蔬菜是他第一口也是最快吃完的。 “彭廚子,待會可否給我一些白菜、鮮荀──”微微側臉,看見彭廚子的目光熱切轉向她後方,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十二少爺!”是元總管驚訝的聲音。“天還沒亮呢,你怎會這麼早起?” “把嘴巴閉上,不必驚訝成這樣,你當我多會睡。”清朗的聲音打了個呵欠。 “我是給餓醒的,有沒有可以吃的啊?” 餘恩沒回頭,卻能隱約感覺周邊人開始熱絡起來──那種感覺像是冬芽一在時,身旁人不由自主的往冬芽那裡聚過去。 “這麼早,才煮到一半呢──十二少爺,你能吃嗎?不是吃壞了肚子?這些日子你只能喝湯喝藥呀。” “那是四哥想整我,要不就是嫌我胖了。”聶元巧走到放隔夜食的地方,打開蓋子,撿了個白糖兒饅頭。“我不過是吃壞了肚子,休息幾天就好啦。”不顧元夕生的抗議,咬了幾口。 “是冷饅頭呢。”元夕生咕噥。 “能吃就好。”元巧環視了四周,失聲笑道:“別理我,你們做你們的,我挺久沒吃大彭廚子的菜了。我就說最近搞什麼美食宴,李家廚子做出來的菜還不及大彭廚子的手藝,連我的胃也搞壞了。” 話甜得像冬芽一般,餘恩忖道。像是無心的話就這麼順口說了出來,教人窩心又受用。他究竟是怎麼說出口的?為什麼她連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 “啊,好香──是在煮什麼?”元巧聞到了味道,雙目發亮的走過來,看著一鍋米粥,順著粥往上看,瞧見了餘恩。他頑皮笑道:“是新來的廚子嗎?怎麼連煮粥也能煮得這麼香?” “苗餘恩,十二少爺在問你話呢。”元夕生叫道,驚回了余恩的神智。 她直覺抬起頭,瞧見在旁的少年,一時驚豔不已,將杓子落了地。 那真是個好看的美少年,瞧上去差不多十七歲左右,五官是說不出口的賞心悅目,黑瞳有神而淘氣,薄薄的唇形極美,擁有少年的纖細與少女的精美,他──是男的吧? 他眨了眨眼,逼近她的臉,美唇勾起笑意。“你叫苗餘恩?有趣有趣,是你爹幫你取的閨名嗎?是不是你爹想要你記得誰的恩惠呢?”他言者無心,卻狠狠擊中她的胸口。 取這個名字,確實是要她永遠記得這分恩情啊──養她教她的恩情。這是師父撿回她時,為她取的名字,要她一輩子連別人喊著她名字時,也要記得她欠的恩情永遠還不清。 思及師父,那一夜竹林發生的事閃過腦際,她連忙甩了甩頭,轉身注意那鍋粥,粥已沸騰,她瞪著粥──連怎麼煮飯燒菜都是師父教的,只要她懂得作菜,就永遠也忘不了他們的絕情絕義,忘不了大師兄的那一掌是要她死── 喉口猛然湧起異物,來不及走避,急忙撇開頭嘔了出來。 “十二少爺!”元夕生幾乎要在當場昏了。 異物盡吐在元巧的衣袍上,她不住的幹嘔。 “十二爺!”驚叫不斷,有的忙拿幹布過來,有的人奔出去提水。 元巧正咬饅頭的動作僵住,雙眸瞪著她。 “苗餘恩,你究竟在搞什麼?”元夕生叫道。 “別叫別叫,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嘔了一身而已。”元巧回過神,翻了翻白眼,見元夕生又要怒駡餘恩,拍了拍她的背,先搶白說道:“夠了夠了,這味道在廚房不好受,你們快去清清。苗餘恩,你跟我出來清洗一下。”他抓住她的手腕,隨手接過乾淨的布擦擦她的嘴。 “十二少爺,你先回房清洗,苗餘恩就交給我好了。”天啊天啊,他不要活了,身為聶府總管竟然讓這種事發生!吐在旁人身上也就罷了,吐在聶家最寶貝的十二爺身上──嗚,他要上吊,他要上吊了!繩子在哪裡?在哪裡? “你們各司其職,不必理我,不必理我,我讓余恩這丫頭侍候我清洗就可以了。”元巧胡亂揮了揮手,強拉餘恩往屋外走。 出了廚房,那股惡臭的味道散了不少,他低吐了口氣,拉著她往井邊走。 “對──對不起──”餘恩尷尬的說道。 “你是對不起我,我要是沒了食欲,第一個就找你開刀。身子不好,直接跟夕生說了不舒服便是,他不會強要你去廚房做事。”到井邊,他立刻提一桶水起來,忙脫下沾有穢物的外衣。 餘恩連忙撇開臉,不敢再看。 “我不打赤膊,你怕瞧什麼?你先洗洗臉吧,瞧你一臉病氣。”元巧沖了沖臉,鼻間惡氣才逐漸散去。差點,也要跟著她吐出來,能硬憋到現在,十足的佩服自己。 他抬起臉,看著她安靜的擦拭臉蛋。“要不要請個大夫過府?” “我──我沒病。” “沒病?沒病會吐了本少爺一身?”才說完,就發現她微微的臉紅起來。 喲,這廚娘的臉皮還真有點薄呢。元巧放下袖子,細細打量她一番。 “你是打哪來的?廚房是大彭廚子的天下,你怎麼會被夕生雇來當廚娘呢?” 他的臉龐精緻漂亮,雖然是個少年,但較之冬芽,卻毫不遜色;四肢纖瘦而比她高些,難以言喻他亦男亦女的美貌,只覺目光無法克制的往他溜去。 曾經以為這世間只有冬芽一人享盡天老爺的恩寵,現下瞧見他,才發現天老爺的恩寵不只給一人。 “瞧我瞧到呆了嗎?”元巧難得耐心的微笑,撫上胃。“你既是廚娘,以後見面的日子可多了。你見了我,可以叫我一聲十二,有沒有冠上爺,那倒是無所謂。見到白衣服的主子呢,只需含笑點頭就可以走過,拄著拐杖走路的主子嘛是我三哥,照理來說,你是不會碰見他的,他泰半時間在最偏東的上古園;而你遇見的若是拿著佛珠念經的主子,馬上往回走,不要回頭。” 他是在說聶七嗎?“為──為什麼?”她有些結巴。 他睨了她一眼,笑言:“因為,我怕七哥將你視作弱小動物,直接撿回偏善樓去啊。” 弱小動物?是在說──她嗎?她可是從小就守護冬芽的,獨立到連自己也能照顧,怎麼會像是弱小動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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