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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不以為意地展顏笑道:「沒事沒事,我好得很──」

  轎子停下,走出一人,她愣了一下,腦海才浮出警訊,就見那人抬起頭望向二樓。

  「你離欄邊遠一點吧,方才真是嚇壞我了。」談顯亞上前要拉離她,見到她臉色閃過淡淡惱意,心底略為吃驚。

  譚碔砆一向隨和客氣,笑顏永在臉上,讓人瞧了就心底愉快;他跟著往下看去,好奇是什麼人讓譚碔砆困擾──

  「是章大人?」

  段元澤聞言,低叫:「不好,碔砆快退。」要托她身子往後移,又暗詫她的身子好輕。有碔砆在的地方,必有滄溟兄;凔溟兄若不在,必會托他照顧碔砆,但他知碔砆是滄溟兄的人,也不曾輕言靠近他,今天一近身,只覺這個碔砆──當男人太可惜。

  「來不及了。」譚碔砆面不改色地笑歎道,微微向樓下章大人頷首。

  「要躲什麼?他是是吏部尚書,碔砆與他打交道只有好處。」談顯亞奇怪道。

  段元澤是武將,兇狠瞪人時格外今人駭怕。

  「你懂什麼?」低咆才完,就見一名小廝上來。

  「咱們家大人有請三位大人下樓。」

  「好,咱們馬上就來。」譚碔砆笑道。

  「碔砆,待會你就待在我身邊,他若要你做什麼──全由我來說話。」段元澤附在她耳邊低語,又聞到一股香味。是碔砆的體香嗎?一個男人有這樣的體香,也難怪一向不曾動過心的滄溟兄會不顧性別地愛上碔砆了。

  「段爵爺,你這是大驚小怪了。吏部尚書與邵元節有交情,他若願為碔砆在皇上面前──」話還沒說完,衣領猛然被拉起。

  段元澤暗暗咬牙,壓低聲量地低怒道:「你身為朝廷命官,究竟是為百姓做事,抑或只求升官發財?難道你的眼睛被狗屎蒙蔽了嗎?邵元節是怎樣的人,你會不知道?你高中狀元,圖的是什麼?碔砆若從此消失在你我眼前,不要說我不怪你,滄溟兄肯定不會放過你,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談顯亞一頭霧水,不及答話,就見譚碔砆與段元澤走下樓。他連忙追上去,慌亂中聽見掌櫃與小二的低語──

  「章大人不是在府裡養了美少年嗎?難道他還想打譚學士主意?」

  「譚學士容貌極清美,他的笑容也是讓人心頭舒服,我瞧──他是凶多吉少了。」

  談顯亞聞言心頭一沉,趕緊追出去,盼能保住譚碔砆。一出酒樓門,就見另頂轎子停在章大人後頭,正是他的恩師兼岳丈吳博忠。

  ***

  近看之下,譚碔砆的容貌更顯美麗。

  三年前只覺這孩子年輕而稚氣,雖然是好看的少年,但總覺太過稚嫩,他若存心找,可以找上比這孩子漂亮的少年,而後這三年間偶爾遠遠看過,都讓聶滄溟不著痕跡地帶開。

  他也聽過不少傳聞,聶滄溟假借結拜之名,實已將譚碔砆視作愛人;他不碰,是因為不想撕翻臉,但從沒有料過脫下官服的譚碔砆讓他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蠢蠢欲動。

  淡黃的衣衫穿在他身上頗有弱不禁風的模樣,長髮束起,露出瓜子臉,他手下豢養美麗少年無數,卻無譚碔砆這樣的氣質。

  他喜歡收藏美之物,而現在他──想要譚碔砆,想到心癢心動,想到要不擇手段了。

  「你──真是越發的標緻啊。」章大人癡癡望著她,說道。

  譚碔砆笑容可掬地拱禮說道:「一個男人被說成標緻,心裡可不會好過呢,章大人。」

  「我說的是實話。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瘦弱?難道聶爵爺沒有好生照顧你嗎?」他歎了口氣,別有用意地說道:「若是你在我門下,我必定細心照料你。」

  「可惜碔砆心有所屬了,滄溟大哥待我極好,章大人的美意,下官心領了。」她笑道。

  「那──」章大人仍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順口說道:「你就來本官府邸住個一二日吧。」

  「下官不敢冒犯。」她恭敬答道。

  「是啊,章大人,碔砆乃翰林學士,每日負責編修文書,怎能一連數日曠職呢?」段元澤心驚膽跳地說道,見到章大人眼神便知大大不妙。那樣的眼神不止是癡迷,分明是想將碔砆占為己有。

  他的不擇手段是出了名,被玩死的孌童與少年不是沒有,碔砆只是學士,只要章大人動一動手指,就算明日碔砆成了屍具,朝中也沒有人敢說話。

  章大人哼了一聲,眼角微微瞧向黝黑的段元澤,相形之下,譚碔砆柔弱得讓人心疼。少年總是會成長,成長之後,細瘦的骨架與美貌皆會粗俗化,即使皮相留下,也只是蒼白病懨的年輕男子;但譚碔砆不同,像盛開的花。

  他心癢難耐,決意要得到這個世間少有的美少年。他薄怒斥道:「這裡由得你說話嗎?不過是個學士而已,我要碔砆來,他就得來。本官膝下無子,若是討得歡心,就算將碔砆收作義子,誰敢說話?來,碔砆,你這就隨本官回府吧。」

  他的身後站著隨侍武士,段元澤微眯著眼,已摸到腰間長劍,打定主意力保譚碔砆。

  譚碔砆輕數口氣,生乎最討厭陷進不可避免的局面,她已優閑很久,不知思考為何物,如今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得走上這一回;她不走,只會累及段元澤。她暗惱,思量片刻,便氣定神閑地說道:「好啊,章大人之令,下官自當遵守。自從三年前一別章府,碔砆真是日夜皆思章府廚子的好手藝。」

  章大人愣了一下,眉開眼笑:「好好,來來,跟著本官走,你不會吃虧的。」

  「碔砆!」段元澤低叫:「你是不要命了嗎?」

  她微笑,搖搖頭。唇齒不露地低語:「我要命,所以走。你就告訴大哥,我去尋弟弟了。」

  弟弟?他孤身一人,哪來的弟弟?碔砆是發了瘋嗎?

  「就煩請段爵爺告訴滄溟大哥,我到章大人府裡作客,他不必擔心,我過兩天就回去。」她笑道,舉步走向章大人。

  「碔砆!」談顯亞伸手欲拉住她。

  吳博忠立喝道:「住手!章大人招待的客人,容得你胡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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