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一九


  “一聽你口氣,就知道你還是個黃毛小子,你義兄也沒帶你見過世面嗎?”

  “……我義兄們……覺得男子還是守身如玉的好。”她支支吾吾的。

  東方非見她背影僵硬,心裡也不覺得有異,只笑:“你義兄也許神機妙算,卻在這件事上算錯了,難道他不知英雄難過美人關嗎?如果有人獻上美人計,你沒有經驗是很容易中招的。”

  她旋過身,笑道:“多謝提醒,小弟對美色一向沒有什麼興趣。”懷甯長相俊美,她也不曾動心過,應算是不喜美色的人吧。

  她定睛看向東方非,他一身暗紫長袍,內側鑲白的衫領微翻,濕發隨意披在肩後,帶點慵懶的美色,明明是一郎哥的衣袍,卻穿出完全不同的味道來。

  一郎哥永遠都是氣質儒雅溫柔的讀書人,而東方非即使換上讀書人的長袍,氣質還是不同于平民,尤其待在這種小屋裡,他看起來隨遇而安,但氣勢過強,一看就知不是屬於這種地方的人。

  東方非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看向小小院子裡的雪景,隨口問道:“既然你對美色沒興趣,我倒想知道你對什麼樣的女子情有獨鍾?”

  “唔……我沒想這麼多。”

  “連你婚事也要讓你義兄為你著想嗎?”東方非哼聲。

  “如果一郎哥能幫我想一下就太好了,我省得麻煩。”只可惜一郎哥跟懷甯意願不是很大,唉。他們要將就點,以後隨便哪個娶她,她也省麻煩,真的。

  東方非見這小子真的連婚事都交給那個一郎哥了,內心莫名惱意,道:“你兄長終究要娶妻生子,哪能一輩子護你?”

  “是啊,他們若有喜歡的人,我是再高興也不過了。在晉江時,我瞧有姑娘中意懷甯,我還特地讓了機會給他,可惜那個木頭人……”真的好木頭啊。

  這阮家小子真是個直性子,說是一日兄長,還真的閒話家常,東方非暗忖,幸虧是遇上他,否則有心人要套話,這直小子豈不死定?

  “東方兄,你呢?我從小到大一直以為聞名天下的首輔大人,理應是美妻美妾成群,上了京才聽說你尚無家室,後來我入朝,呃……”

  “又聽說我有斷袖之癖?你認為我看起來像有斷袖之癖嗎?”

  阮冬故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搖頭笑道:“我看不出來。一郎哥說,你沒有,男人間很容易明白的,我卻認不出來。對了,東方兄,你還沒說你年紀老老,為什麼還沒娶妻呢?”

  東方非瞪她一眼。“要不要娶妻,由我決定,東方有沒有後代我也不在乎。我要的,不是一具溫熱軀體就了事。”見她小臉充滿好奇,他也不隱瞞。“是不是才德兼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要的,是能挑得起我興趣的女人。”

  “……興趣?”她搔搔頭,直率地說:“東方兄,我雖不解人事,但也明白你在說什麼,這樣吧,明天我到藥鋪去問個幾帖藥,對你也許有幫助——”

  “你想到哪去了?如果不是我想征服的,即使府裡美妾成群,也不過是堆糞土。”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阮冬故對情愛這方面畢竟陌生,似懂非懂,只喔一聲,不再搭話。

  東方非只覺這少年在官場上勇往直前,卻在男女情愛上是個大傻瓜。

  “為什麼你一直看著窗外院子?有客要來嗎?”他問。

  她臉色古怪地看著他,回桌前坐下,道:“我不知道。東方兄,你也餓了吧?周大嬸過年去了,你配酒吃白飯,行嗎?”

  “你行我就行。”東方非也跟著坐下。

  她看他一眼,嘴角抿著笑花,為兩人各自從飯桶裡盛了一碗飯。

  “大過年的,真是委屈你了。”她有點幸災樂禍。

  “哼,什麼是委屈呢?自我為官以來,從未有過一日受委屈,你以為惡官如我,唯有錦衣玉食才快活嗎?”他不在意道。見她很認真地停筷沉思,他暗笑一聲,道:“你想得這麼認真做什麼?這是我的路,並非你的。”

  她回神,笑道:“東方兄說的也許對。是我習慣了,我一郎哥說我打小就有這毛病,我不曾遇過的問題老會思考良久,但卻不管合不合常理。”

  那傢伙必是一臉寵溺的說吧?東方非譏諷暗付,神色自然地笑問:“你跟你義兄打小認識?他並非常人……你一臉不高興,這也是難掩的事實。他一頭白髮絕非近年才有,這樣的人我不是沒見過。”

  她聳聳肩。“我跟一郎哥自幼就在一塊,他是我的伴讀,但讀起書來也教夫子驚歎不已。我還記得,有一年夫子忽然懷疑一郎哥有鬼神作祟,才會小小年紀發白臉也白,才會一目十行從不過忘,我一氣之下,把一頭長髮也給染白了,把全府裡的人給嚇壞了。”思及往事,她哈哈大笑。

  “你對你的義兄真好啊。”

  她沒聽出他語氣的異樣,笑意未減:“是我三生有幸,這一生有一郎哥與懷甯相伴。懷甯原是我師弟,但年紀比我大一點,論功夫我這個師……師兄沒他好,我記得他十五歲生辰時,曾背著我跟一郎哥說,他是個短命鬼,不過他心甘情願。”她神色微微恍惚,像把這件事惦在心裡很久了。

  “原來他有病?”東方非對那兩人並無興趣,只是貪看她回憶的神色。

  “沒有,他身體好得很,一年沒一次病痛。”她眨眨眼,扮個鬼臉說道:“我師父懂一些『旁門左道』,說他短命他就信。他真是個傻瓜,是不?”

  東方非聽她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憐惜。那叫懷寧的,也是她的弱點了,若是除掉那兩人,阮東潛只怕會一蹶不振吧?狡詐的念頭滑過,忽然瞧見她朝著自己一笑。

  “東方兄,新年快樂。”她舉杯。

  他勾起笑,道:“新年快樂,冬故。今年你義兄不能陪你過新年,我這個一日兄長也算是有點用處了。”

  她哈哈笑道:“東方兄,你今天算是個好人,若能長久下去,有多好?”

  “我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明天會是什麼樣兒全看我心情。”他有意無意撩撥道:“冬故,別怪我沒提醒你,剛才你在言語間已透露,你義兄們對你已有秘密。”

  她聞言,與他對視良久,嘴角才緩緩上揚,笑道:“我是個有秘密也會藏出病來的人,所以我一向坦率待人,他們有秘密我一點也不在意,東方兄,如果你有心從中攪局,那我也能坦白告訴你,即使它日一郎哥與懷甯一劍砍向我,我也絕不會懷疑他們。”她看了一眼窗外,朝他笑道:“一日兄長,天色真暗了,這種日子路上沒有轎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