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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果然是你啊,這麼不利己的事你義兄怎麼沒阻止你呢?你也不必急——”

  她截斷他的話,怒道:“為什麼不急?他身子不好,挨不得半點損傷的!”

  東方非聞言,眸裡竄過難讀的思緒。他轉過身注視她良久,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跟你義兄感情真好啊。”

  “我跟我義兄義結金蘭時,他不准我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我心裡卻許下了這個誓言,這樣的感情不是你能明白的。”她神色凜然道。

  東方非瞪著她,哼笑一聲:“好,真是一對沒有血緣的好兄弟。好到連本官都想破壞了呢,阮東潛,如果說,天黑之前我能保住你義兄的性命呢?”

  她一怔,詫異地注視他。

  東方非笑道:“現在是午時,到天黑至少還有幾個時辰,如果我能保住他的性命,讓錦衣衛放人,阮侍郎,你要怎麼報答呢?”

  她聞言,內心已非驚訝可以形容。她以為,這個狗官處處找她麻煩,在這種時候他該置之不理的,怎麼會來幫她?

  “怎樣?你要怎麼報答我?”他追問,就愛看她一臉迷惑的樣子。

  她抿嘴不語。她在朝中孤立無援,即使在戶部裡與其他官員相處,談的多半是公事,有私交倒也還好,何況人人都懼於東方非,拒她於門外……一郎哥說得沒有錯,在朝為宮不比在外地做官,朝堂之中出了事,沒有靠山只有死路一條。

  她不怕死,只怕身邊的人因她出事,而她現在也只是一個小侍郎,即使強行在皇城內硬闖,也救不了一郎哥——她咬咬牙,當機立斷道:“下官曾聽人說,大人雖喜怒無常,但一諾千金,不曾反悔過。大人要能帶出我義兄,只要不違背我良心的事,我都可以為大人做!”

  “即使向本官下跪?”

  她毫不考慮,雙膝立即落地,目不轉睛地與他相望,道:“這又有何難呢?”

  東方非閃過一抹不悅,沉聲說道:“好!本官要是能帶你義兄出來,你……”掃過她一身,落在她細白的青蔥上,隨口道:“那就拿你一根手指來換吧。”

  她瞪著他。

  他揚眉開心笑道:“原來你義兄連你一根指頭都不如?”

  “當然不是!拿我十指都抵不了我一個義兄!首輔大人若能帶出我義兄,我必將大人要的東西呈盤奉上!”

  東方非見這阮家少年明明一臉急切倔強,偏又不懼不怕,內心不由得惱火起來。好個老禿驢,竟然先他一步讓阮東潛露出這種神情來!

  敢用這種不入流的招數!

  “你起來吧!阮侍郎,別怪本官沒提醒你,在朝為官,最忌露出弱點,看來,你的義兄是你最大的一個弱點吧?”他輕笑,但笑意未達黑眸。

  阮冬故起身,內心雖然擔憂,卻也只能仰賴她一向痛恨的東方非。一郎哥,一郎哥,你這麼聰明,若在我身邊,一定能明白為何東方非要出手相助吧?

  “阮侍郎,你先回家吧。記得,叫你另一個義兄好好保護你。”東方非哼笑:“我保證到時還你一個身體完整無缺的義兄。”至於,那個義兄還會不會跟著你,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人總是要往高處爬,少有人例外啊。

  ***

  東方非一下階梯,就看見牢裡的那名白髮男子。

  那男子頗高,身子如同阮東潛一樣纖細,卻多了阮東潛沒有的儒雅氣質。如果不是有那著名的一頭白髮,他絕不會把這人與阮東潛那種剛烈的性子兜在一塊。

  東方非開口:“把燭火點著,全都下去吧。青衣,去請阮侍郎過來。”

  牢裡的人動了下,抬起臉看向牢外的東方非,脫口:“是你?”

  “你認得我?本官卻不識得你。”東方非注意到他長相平常,不比阮東潛的秀美。原來,這就是阮東潛極為崇拜的義兄,哼,也不過爾爾嘛。

  鳳一郎立即起身作揖,溫和地說道:“大人乃國之棟樑,天下人眾所皆知,草民出身低微,大人不認得在下是應該的。”

  “我是不認識你,但你是阮東潛義兄這事我是知道的,好了,既然你知道本官,那就好說話了,你可知你被贓了什麼罪?”

  鳳一郎沉思,答道:“多半是會連累我家阮弟的罪。”

  “你果然聰明!有人贓你是異族人,私通朝官阮東潛,打算來個內外對應,你也知道近年雖是太平盛世,但外族一直蠢蠢欲動,一個不穩,烽煙隨時四起。”

  “我不是異族人。”鳳一郎平靜說道。

  “我知道。”東方非見他微訝,打開摺扇笑道:“本官見多識廣,你只是外貌有點異于常人而已,我見過這樣的人,只是沒有你天生才智。阮東潛的義兄,聰明才智要用對地方,你跟錯人了,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這樣吧,以後你跟著本官,為本官出力,有你好處的。”

  鳳一郎暗訝他的利誘,尋思片刻,才再度作揖恭敬道:“草民哪來的才智,首輔大人也不需要草民的能力,我是阮東潛義兄,她為人魯莽粗率,沒有人跟著她是不行。”

  東方非哈哈大笑:“他粗率魯莽?確實如此。他一聽你身陷囹圄,魯莽到要找國丈討人。你呢,寧願放棄榮華富貴也要跟著他嗎?好個兄弟情深!他魯莽,你在後頭為他收拾爛攤子,你可知他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他活活害死?”

  鳳一郎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多做辯言。

  東方非也沒要他的答案,勢在必得地說道:“本官一向沒有要不到的東西。你能跟著他這麼久,榮華富貴對你必如糞土。你一生外貌異于常人,遭來多少人的指點,本官勢力大如青天,跟著本官,保你從此以後不再受人異樣眼光。”

  鳳一郎藍瞳微眯。這個男人不以榮華富貴誘他,反一針見血挑中了他最為在意的事情……東方非在朝中必是冬故最大的阻礙。

  他抬起頭,直視東方非,忽然一笑:“大人,草民今年二十有三。”

  東方非眯眼。

  “草民年紀輕輕,就有幸找到自己的一片天。首輔大人,您在朝中這麼多年,始終喜怒無常,是為了什麼?你的天……找到了嗎?”

  東方非嘴角微動,俊美的臉皮微微發怒,良久,他才柔聲道:“好,你不愧為阮東潛的軍師,連本官在想什麼你都猜中個幾分。既然你是阮東潛的軍師,對朝裡局勢必有一定的瞭解,老國丈是一個什麼下山爛手段都能使出來的小人,這次他串通錦衣衛,先栽贓你再抓阮侍郎,錦衣衛一向私下處決,不經刑部,被誣陷者從未有過生天,我從不干涉這些事也不想自找麻煩。可是,現在我在這兒了,你說,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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