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這幾天,他都待在禮部,每天早上都會聽見好精神的早安,也知道阮侍郎在重寫賬冊,只是——

  “是我。首輔大人不允許重閱賬冊嗎?”她一臉理所當然,眼神卻遊移不定。

  “你寫的啊……”東方非緩緩打量她,眸裡透著難解的光芒。

  在旁的戶部官員心驚膽跳,就怕這個權傾一世的首輔大人挑中了戶部惡整。

  阮冬故極力掩飾心虛,一臉無畏地回視著東方非。

  東方府——

  “他真是阮東潛嗎……”東方非沉吟大半夜,始終無法揣測出真正的事實來。

  “大人,大人!試卷來了!”

  隨從手捧長盒奔進房裡,東方非立刻開盒取出試卷。他揚眉問道:“這是阮東潛當年的試卷,確定無誤?”

  “是。小人拿大人的令牌,親眼確認,的確是阮東潛當年應試的試卷。”

  東方非攤開泛黃的試卷。打開的剎那,一見滿頁端正的字跡,俊目立露異采。

  他一目十行,迅速讀完試卷,暗喜道:“好大的志向、普通的才智。有夢想,卻不知現實,這一點與戶部裡的阮東潛倒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文章中少了尖銳、魯莽。”更重要的是,字跡完全不同。

  科舉出身的官員不論程度如何,一手好字是基本,依戶部裡那個阮東潛的字體,別說是進榜了,連三歲小孩練字都比他強多了。

  如果手部曾受過傷,勉強可以解釋為何字跡差異甚大,但那個阮東潛活蹦亂跳、身體健康,根本不像是受過傷的樣子……

  “阮東潛,這份試卷讓你洩底了。”東方非喜形於色:“難怪我第一眼瞧他,就覺他不似二十出頭的青年。哼,是買官鬻爵嗎?你買官的意義何在?不在外地貪污,還得罪了老國丈,你買這個官不划算啊!”這假貨到底是什麼時候頂位的?是在一年前監斬國丈侄子之前,還是真貨被貶縣丞的時候就已經掉換了?

  那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

  阮東潛,本官輕輕鬆松就抓住你的把柄,你會怎麼做呢?本官真的好期待啊。

  ***

  向晚時分,落霞滿天,西斜的夕暉將街上的人影拉得長長的。被京師百姓形容為只有貴族才能進駐的大街上,有一扇朱紅大門被推開,一身青色勁服的男子沉聲說道:“阮大人,請。”

  阮冬故步進門內,緩緩掃過東方非居住的府邸。雕樑畫棟,粉牆金瓦,層層回廊上隨處可見精細繁瑣的雕飾,其富麗堂皇的程度,即使是做了十年的官,也決計蓋不起這樣的豪宅。

  她忍著破口大駡的衝動,隨著領路的青衣護衛走上長廊,赫然發現廊上地磚並非皇朝內的產物……她輕訝一聲,終於脫口:“這是海外運進宮,只准宮中有的!混蛋東西,這麼明目張膽地與皇上平起平坐嗎?”她一臉怒色。

  與她同來的懷寧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詞,催眠自己是木頭人。

  “首輔宅院裡的每樣東西都是由皇上賞賜,非我家大人私謀。”青衣說道。

  “皇上賞賜?”她咬牙:“說穿了,皇上的賞賜皆由戶部而來。”一路走來,她發現僕役不少,婢女倒是有限,似乎主子不喚,沒有人敢主動吭聲。

  來到主廳,青衣停步,沉聲說道:“請阮大人的貼身護衛隨我到偏廳去。”

  “他不是我護衛,是我義兄。”

  青衣眸裡閃過訝異,仍堅持:“我家大人只見阮大人。”

  阮冬故蹙眉,與懷寧交換視線後,後者勉為其難開口:“冬故,你小心。”說這幾句話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阮冬故用力眨眨眼,笑道:“我又不是上龍潭虎穴,你不必緊張。我去去就來。”語畢,大步跨過門檻,走進主廳之內。

  主廳內,一身月白錦衣,腰間束了條鑲玉帶子的男子,悠閒地倚坐在披著白狐皮毯的華椅上,他原在閱讀某張卷子,一聽有人進來,立即抬臉揚笑。

  笑顏短暫地僵住,瞧見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平日看阮東潛身穿官服,即使相貌偏小,但也不至於像眼前這麼的小啊。

  “東方大人,平常你在禮部,我在戶部,近得很,有什麼事你不在上班時候說,卻強要下官下班後來?”阮冬故直接挑明瞭問。

  東方非一聽她的沖言沖語,心情頓時愉快,連忙起身向她走去。

  “阮侍郎,本官特邀你前來,是為了一件事。”

  “一件事?”

  “一件只有你我能知道的事。”他走到她的面前。未戴烏紗帽的臉真是秀氣,烏髮又黑又亮,雖然迷人卻像朵短暫的小花,他一捏就碎了。

  她揚眉,不以為然說道:“下官可不記得跟首輔大人有什麼共同的秘密。”

  他不理她的無禮,反而笑得開心,道:“阮東潛,我記得當日你曾說你二十出頭?”見她遲疑點頭,丹鳳眸異采更熾。“你看起來真不像啊。”  “首輔大人今年也三十了吧,我瞧你保養像二十五,在這年頭,官都能當得不像官了,這種小事又算什麼?”

  “阮東潛,你認為什麼官才叫官呢?”兩人相距不過半個手臂,她卻不怕不懼,太讓他心癢難耐了。

  “官字二個口,自然是要為百姓喉舌謀福了。”

  “說得真好。那麼本官心裡一直有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阮侍郎能不能代本官找出個答案來?”

  “有什麼事會讓權傾一時的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嘛……你認為,假若有個人買官頂位,他求的是什麼呢?”他停睇不轉地看著她,發覺她在聽見“買官”時,眼神又開始遊移不安起來。這麼理直氣壯的人,竟然會把視線移開,絕對是心虛了。

  “下官怎會知道他買官求的是什麼?”她終於答了。

  東方非凝視著她,笑道:“阮侍郎,今年秋風已起,為何你滿頭大汗?”

  她嚇了一跳,趕緊抹汗,辯駁道:“這屋子又悶又熱,流個汗不足為奇。”

  “這倒是本官的錯了。這種屋子是皇上賜的,連我也住不慣,好吧,阮侍郎,我也不多留你,只要你寫完一篇文章,你立即可以離去。”

  “文章?”她心跳加快,不只滿頭大汗,連手心也發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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