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阮侍郎,你寫錯了,去年文武官員不加皇親開支,薪俸共是五十三萬三千兩,你少算三千兩。”孫子孝提醒。

  阮冬故連忙翻開賬本察看,果然自己粗心大意,少補了三千兩。她內心微訝,看了孫子孝一眼。

  “是屬下不該插嘴。”孫子孝立刻作揖道。

  她回神,開朗大笑:“有什麼該不該的?我錯了,你糾正我是理所當然啊!孫子孝,我一向粗心,要是我再弄錯什麼,你一定要提醒我!”

  孫子孝古怪地看她一眼,正要開口再說什麼,忽聞外頭有人叫道:“李公公到!”

  孫子孝聞言,直覺拉起她的手臂,推她往朝房外走去。

  “喂,孫子孝,你做什麼……”即使她再笨,一看見朝房內的同事奔向門口,也知道孫子孝是拖著她恭迎那個什麼李公公了。

  “戶部尚書呢?”李公公細聲問。

  “尚書大人正在禮部那兒呢。”有名官員討好地說。

  “禮部?哼,戶部尚書是去求救了嗎?”李公公冷笑:“好個戶部,分明是不把國丈爺放在眼裡,以為投靠首輔大人就是找到救命仙丹了?”視線隨意掃過官員們,忽地落在阮冬故臉上。他暗暗吃驚,向她招手:“你,就是你,過來。”

  阮冬故一頭霧水,確定自己跟這個姓李的公公素未謀面。她上前,還沒開口,李公公就伸出光滑的手掌,在她的頰面用力摸了下去。

  她瞪大眼眸。

  “好細緻的觸感啊。”李公公驚歎,又羨又妒地問道:“小官員,你是怎麼保養你這一身肌膚的?”

  “保養?”她呆呆地重複,渾身毛毛的。

  “你瞧起來像十五、六歲,面皮白裡透紅的。說,你的秘方打哪兒來?”

  “李公公是國丈身邊的紅人,他問什麼你就實話實答吧。”孫子孝低聲說道。

  什麼實話實答?阮冬故忍住擦拭臉頰的衝動。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主動碰過她,一郎哥跟懷甯雖是青梅竹馬,卻很守男女之別的。

  “你這小官員這麼藏私?”

  “誰藏私了?要說你我有什麼不同,也不過是下官每天早起練拳健身而已,公公要認定這是秘方,好吧,您每天來找我,我教你一套拳。”她拍著胸說道。

  李公公一時傻眼,沒有想到小小官員說話這麼豪邁又粗魯。

  惡意的笑聲由遠而近,東方非現身在戶部,戶部尚書緊跟在後。東方非笑道:“阮東潛,本官遠遠就聽見你的大嗓門。你當這裡是市井小街吆喝嗎?”

  阮冬故正要衝口答道,她要身在市井小街上,那她必定是抓蛇人,專抓他這種沒有天良的毒蛇。  哪知,她還沒有開口,李公公尖銳的叫聲就起——

  “你就是阮東潛?”

  “他就是阮東潛啊。李公公,您在宮中的消息落後了嗎?國丈爺的侄子就是被這阮東潛給親手監斬的啊。”東方非“好心”地解釋。

  李公公臉色一白,細聲道:“首輔大人,咱家先行告退了。”匆匆趕去報訊。

  “大人,阮東潛是戶部的人,這不是擺明瞭要讓國丈爺專挑戶部的碴嗎?”戶部尚書憂心忡忡,又氣又惱暗瞪這個上任沒幾天就帶來麻煩的阮侍郎。

  東方非沒理會他,專注地瞧著阮冬故,嘴角抹笑道:“阮侍郎,我瞧你好像不記得你曾監斬過人?”

  她瞪著他,怒道:“我親自監斬的共二十七人,每一個人名、每一條罪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絕不會忘記,什麼國丈爺的侄子?他沒有姓名的嗎?”

  東方非就愛看這阮家少年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頭也沒回地問:“戶部尚書,國丈爺的侄子叫什麼?”

  戶部尚書歎氣道:“鄒進真。”

  “鄒進真?是他啊!”阮冬故恍然大悟,罵道:“這人迷奸良家婦女,殺人逃獄,本就該斬!我監斬並無不是之處!”難怪當日一郎哥堅持將小有官名的鄒進真送往刑部處決,不要經她手,就是為了預防今日嗎?

  東方非見她一臉不知大難將至,心裡更加興奮,笑道:“阮侍郎,你可知國丈爺在朝中勢力?你小小一個侍郎豈能跟他對抗?好吧,你要低聲下氣地求我,我願為你化解這一次的災難。”

  她呸了一聲,不理戶部此起彼落的抽氣聲,怒道:“我要是怕了,當年我就不會親自監斬!”

  東方非陰柔的眸瞳抹著光彩,不氣不惱道:“阮侍郎,你可知,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不為自己留餘地?這樣的人,英年早逝的機會很高哪。”

  她皺眉,不以為然說道:“當官的,就是要不為自己留餘地,百姓才有好日子過。國丈要是昏庸到裝瞎子,看不清楚自己侄子的罪行,那就沖著我來吧。”

  東方非聞言大笑不止,笑到不得不用官袖掩住濃濃笑意。

  “阮侍郎,本官愈來愈相信你能爬到今日的地位,憑的絕不是你一人才智。你以為國丈爺要對付你,會明著來嗎?舉個例來說,國丈爺身邊忠狗是李公公,李公公負責內宮採買,小至一片琉璃瓦,大至肴贈外國使節的珍珠寶石,開銷全由戶部負責。這筆賬不報檯面,李公公想報多少,皇上也是不管的,即使戶部的銀子不夠也得擠出來。往年國丈爺還算知分寸,不敢明目張膽貪污到驚動我這個內閣首輔。”東方非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我要是國丈爺,必藉此事將戶部整得淒淒慘慘。只要我聯合工部、光祿寺、兵部,將戶部拔得一毛不剩,你就算去求皇上也沒有用了,戶部尚書穩死無疑,你這小小侍郎的職位怕也不保了,敢問你這個為蒼生的好心阮侍郎,到那時,你怎麼對得起天下百姓呢?”

  阮冬故聞言一呆,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她來戶部畢竟才幾天,雖然一切還在摸索中,但也知道戶部是六部裡最難討好的一個部門,光是皇朝歷代的戶部尚書沒有一個全身而退,就知道這個職位有多難做了。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根本沒有想到堂堂一名連皇上都要喊聲國丈的老人,竟然也會要這種動搖國本的卑鄙手段。

  戶部尚書低叫:“請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吧!戶部實在無法再負荷多餘的開銷啊!”

  “哼,本官閑著沒事跟國丈爺作對,有我好處麼……”東方非忽然瞧見桌上攤開的賬本。他上前,仔細看那賬本後,詭異地睇她一眼,問道:“這是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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