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情意遲遲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可惡,又模糊了。」她只記得慕容遲告訴她要離開幾個時辰,然後呢?

  她想抬起手敲敲頭,小荷見了連忙抓住她的右手。

  「你可別亂來,要是讓慕容大夫知道的話,我少不了要挨駡的。慕容大夫臨走前吩咐我,要我來陪陪你,別讓你一個人、也別讓你動到右手。」小荷扮了個鬼臉,瞧著她仍紮著白布的右腕。「其實,會不會武功,咱們明眼人就能瞧得出來,雖然你沒有被廢功夫,可是手筋被挑了,以後要用右手出招,那是大大的不可能了。我看慕容大夫是真的很擔心你受不了這個刺激,你……別要亂來喔。」

  司徒壽愣了下。原來,她的右手被廢了嗎?

  小荷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安慰地補充道:「慕容大夫是個好大夫,雖然以後你沒法用武,可是我聽慕容大夫說一般日常生活須用到右手都無礙。」

  「原來他以為我從此變弱者了。」司徒壽偏著頭喃喃自語。沒了右手,他以為從此她就成了廢人。

  「什麼弱者啊?」小荷笑道:「說起弱者,就讓我想起慕容大夫外表上雖是文弱書生相,可是那天,他背著你……咦咦,你一臉茫然,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咱們家主子到那裡時,只剩死人,沒有瞧見慕容大夫,把我們差點嚇死了,還好咱們沒放棄,才在懸崖下找到了慕容大夫。他左手扛著你,右手抓著樹藤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懸了多久才等到咱們……你沒有注意到他雙臂都是擦傷嗎?慕容大夫真是個傻瓜,他要跟你說了,你會感激他一輩子的。」

  「他救我?」好怪,他弱,她強,為什麼會是他救她呢?對那一夜的記憶其實很模糊了,只有片段,卻足夠告訴她那一晚她有動手,為了什麼動手卻忘了。她違背了跟鳴祥的約定,可是,心中卻有一種不會後悔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他說他的跛子弟弟也被救了,沒有死,真的嗎?」心中不知為何微微掛念。

  「跛子弟弟……咳咳,你這樣直說,他會惱的。咱們去救人時,慕容大夫的兄弟都不見了,咱們主子料想必定有人早咱們一步先救人,只是他們不知慕容大夫正在崖下等人救,就先走了。後來,慕容大夫被咱們救回來之後,曾跟外頭的人聯絡過,才知是碧玉山莊的人救了他們。」

  司徒壽皺眉,心裡打了一個大結。「為什麼?」

  「啊?」小荷搔搔頭,不知她在問哪個為什麼,只好自行揣測道:「你是問咱們為什麼要救慕容大夫嗎?」見司徒壽用力點頭,她大叫一聲:「笨大夫!」

  「他不笨,只是有點弱。」

  「他怎麼不笨?笨死了!要我是他,早就告訴你了!你以為咱們吃飽沒事做,成天趕著去救人嗎?」

  司徒壽搖搖頭。「救人不好,只會讓更多的弱者生存於世,到頭來還是避不開被殺,會死。」

  小荷微眯起眼望著她,小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你的想法真怪,咱們主子救慕容大夫,是因他先施恩。你以為天下人這麼多,咱們幹嘛沒事到處跑著救人啊?其實,不瞞你說,這一次慕容大夫出現,有很多人都在找他呢。」

  「找他?是要殺他?」司徒壽小心翼翼地問。

  小荷噗嗤一笑,原以為司徒壽在開玩笑,後見她神情認真無比,想起慕容遲曾簡短地提過她的狀況。

  「壽姑娘,你真的沒聽過慕容遲嗎?你連他的名號都沒有聽過?天啊,我瞧慕容大夫跟你親熱得緊,他的事你居然一點都不知情?哎呀,不好,你連他有七、八十歲了,都不知道吧?」

  司徒壽搖搖頭。「我沒注意。」

  小荷跳腳道:「慕容大夫真賊,怎麼沒有告訴你他有多老呢?他偏愛用他那張年輕過頭的臉來騙人!司徒姑娘,咱們同是女人,我坦白告訴你好了,咱們主子其實也很喜歡慕容大夫,可是後來發現他年紀有可能老到快進棺材了,她才不敢托負終生。我想大夫那張臉多少也有點影響吧,他長得比女人好看,對咱們來說,雖是賞心悅目,看得眼睛發直,可是若要論及婚嫁,你能忍受自家的相公比自己好看上百倍、千倍嗎?」

  司徒壽聽她說話連氣也不喘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叫小荷的當真不怕她,難道慕容遲沒有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大家嘴裡的殺人鬼嗎?後來聽她提這裡的主人很喜歡慕容遲,心裡便不由自主地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些不舒服的。

  她遲疑了下,結結巴巴地問:「喜歡……就會想要成親嗎?」

  小荷用力眨了眨眼。「這個問題……問得怎好,好到我以為你只有十歲的年齡……」見她皺起眉,小荷趕緊笑道:「我說笑的啦。男人跟女人啊,若想長久相處,怕也只有成親一途了。義兄妹雖好,但遲早各覓良緣;父女雖好,遲早女兒會嫁;朋友雖好,卻不能時刻在一塊,因為男女之別。你對慕容大夫,我不敢說,畢竟我不瞭解你,但我敢肯定大夫對你,跟對一般的病人不同。」否則沒有必要冒著賠上名譽來照顧她。

  小荷回憶起主子救回他們時,慕容大夫的背後鮮血淋漓,左手抱著她,右手的掌心都是血,卻是強撐著清醒。回到穀裡,他急著先查她的傷勢,忘了男女之別,掀了司徒壽的外衣,她跟主子都親眼瞧見那一片雪凝肌膚,最後還是主子跟她先將慕容大夫趕出房外,幫忙檢查司徒壽身上是否有傷……老實說,她跟主子都有默契地不將此事宣揚,因為慕容大夫他實在是有點老。至少,有九成九確定他乃高齡之上,要把司徒壽的貞節賠給他,有點兒不值。

  小荷見她又在恍惚了,突然在她耳邊大叫一聲,引起司徒壽的注意。小荷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我瞧你對這種事一點也不清楚,你……跟我一樣也是孤兒吧?」

  司徒壽遲疑一下,想起義爹早就身故,便點點頭,說道:「是孤兒。鳴祥說,是余爺爺幫我取的名字。」

  「余爺爺?他必定很疼你吧?連姓也為你取來,司徒壽、司徒壽,不就是希望你生命長長嗎?我叫小荷,沒有姓,是咱們主子為我取的。她說,我像荷花,雖生於污泥,卻很乾淨。」

  司徒壽的心臟突然用力跳了一下,腦海停在余爺爺為她取的名字上頭,壽兒、壽兒,就是生命長長之意嗎?

  小荷跳著往後退了一步,空拳耍了一招,朝她笑道:「你覺得這一招如何?」

  司徒壽回過神,直覺說道:「很軟。」

  「你看得出來?我主子親自教的,我力道不足,她便挑了這套武拳教我,我曾立志要學好這套武拳,好能為主子做事,而我也的確做到了,我讓我的主子很驕傲哩。」她笑道,語氣稍稍地變化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久以前不是孤兒,有爹有娘還有個弟弟,住在很豪華很豪華的宅子裡,有一天,有人來了,把他們都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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