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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他治病、醫病,固然是將病人醫好為止,但若真的回天乏術,連神仙也難救命時,他雖懊惱,卻也不會痛苦許久。只有八年前的那一次,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背對著他,走向師兄那條毀滅之路,他卻無力抱回她……

  他懊惱內疚了許久,甚至這幾年時常在夢中夢見她。心想當初若留她在身邊,也許現在她會跟實玉一樣正常;也許會跟剛兒配成一對小冤家,而非像現在這般——

  “那是她沒有用,不關你的事。”司徒壽奇怪他的想法,說道:“只怪她弱。她若強,她就可以救自己了。義爹說,只有弱者需要人救,但救了又有什麼用?不練強,終究遭人宰殺,那麼救不救都是無謂了。”

  她義爹的話簡直被她奉為金玉良言了,既然如此,為何當年她會殺師兄而不露罪惡之感?慕容遲心裡存疑,正要開口,突然聽見一聲驚喘。

  他循聲看去,瞧見兩名丫鬢隔著橋,正瞪著司徒壽;其中一名懷裡捧著白布,布上沾血,裡頭像是動物的死屍。

  “翠兒,咱們快去找余老爺評評理!”其中一名丫鬢尖聲叫道。

  司徒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小春。叫小春。”她喃道,皺起眉頭。

  慕容遲耳尖,問道:“小春?這是那丫鬢的名字?你記得住她?”

  她點點頭,坦白說道:“她的味道不好,我不喜歡,討厭。”

  味道不好?慕容遲不及再細問,忽聽見有人冷冷說道:“是哪個丫頭閑來沒事想找我評理的?”

  司徒壽眉頭皺得更深,慕容遲在她身旁,隱約可見她微微調整了下呼吸,使其吐息淺而緩慢。

  他微訝她的舉止,便循聲看去,瞧見站在丫鬢之後的,正是先前所見的天水莊主人余滄元。

  餘滄元從外表上瞧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算不上俊美,但目露精光,瞧起來是個十分精明的男人。他的身高差不多與慕容遲一般,卻比慕容遲健壯許多,一見就知是個武功不凡的練家子。

  他目光極冷地掃了一眼司徒壽與慕容遲,注意到慕容遲並未如想像般驚懼司徒壽,他緩緩收回視線看著眼前兩個丫鬢。

  “評什麼理?好好的事不做,在這裡閒磕牙嗎?”

  余滄元在莊中的形象本就嚴肅、少見笑容,對於家僕奴婢雖不算過分嚴厲,但主僕之間分限極為明顯,容不得下頭的人作威作福爬到主人頭上。

  翠兒被他的氣勢所嚇,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在旁的小春見狀,連忙叫道:“老爺,您要評評理,翠兒養了只小白兔,”“誰允許莊內養這些東西了?”餘滄元不悅道:“我說過若違背我說的話,逐出莊內,是聽假的嗎?”

  小春反應極快,暗地推了一把翠兒,讓她撲跪上前的同時,懷裡包著的動物屍身隨勢散開,正落在餘滄元的腳前。

  她立刻隨著翠兒跪下,囁嚅說道:“奴婢與翠兒不敢違背老爺定下的規定,可是,咱們瞧它又瘦又可憐地躺在莊外頭,一時不忍心便將它帶進莊內養……”腳步聲傳來,是鳳鳴祥與今日來的那兩名慕容公子慢慢走來的聲音。她暗地叫惱,卻不動聲色地又說道:“卻沒料到養了好幾天,它瞧起來也健康許多,正打算與翠兒放生時,它就不見了,咱們找了一上午,總算找著了,卻……卻像是被人給弄死了。”

  語畢,聽見翠兒哭得更大聲。

  “弄死了?那就是要烤兔肉吃了?”慕容剛快步跑來,大嗓門地叫道:“能不能別忘了我一份兒?”

  “二哥,別胡說!”慕容實玉一跛一跛地跟上前,瞧見地上浴血的屍首,驚喘出聲。

  餘滄元注視良久,緩緩地蹲下地,撥開兔頭,察看它屍身上的傷跡。頭未染血,肥胖的兔身卻血跡已然乾涸,靠近頸間的地方有五個大小不一的洞,他暗暗比較了下五指,正是女人的指頭可以鑽進的範圍內。

  他眯起眼,抬首注視司徒壽,見她似乎連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也不知情,一臉坦白清澄的模樣兒,撩起他心裡的恨、心裡的怨;他慢慢站起,瞧見鳳鳴祥已站在身邊,看著自己。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回視她的目光仿佛在說,保著司徒壽,遲早會有事發生,現下是兔身,將來難保不會是人死。

  鳳鳴祥當作沒看見,問小春道:“在哪兒發現的?”

  “是翠兒先發現的。翠兒,你快告訴小姐跟老爺,他們一定會為你作主的!”

  翠兒顯然養它養出了感情,哭得難以自製,數度哽咽道:“奴婢是在壽小姐的樓閣外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慕容剛正要開口說不過死了只小兔子,幹噥這麼大驚小怪的?他在山上時,時常抓野兔當飯吃呢。嘴才一張,慕容實玉拉住他的衣袖,搖搖頭示意他閉嘴。

  這裡的氣氛著實詭異,他倆順著餘滄元與鳳鳴祥的視線看去,瞧見之前暫離開大廳的大哥正站在一個美少女旁。

  慕容實玉用力拍上慕容剛的後腦勺,低叫:“二哥,收起你的口水,少丟人現眼了!”

  司徒壽連看餘滄元也不看,只專注地望著鳳鳴祥。

  “鳴祥,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她軟軟的聲音有點疑惑。

  “我……”

  “還需要多話嗎?”余滄元冷冷一笑。“能夠用五指瞬間殺人的,在天水莊裡除了一個司徒壽,還會有誰?”

  “我殺人?”她瞧見慕容遲慢慢地走離她,以為他終於開始怕起她來。也對,這世上,就算是鳴祥,也仍對她有些微的懼意,何況只是一個陌生人呢?

  “滄元,未查清楚前,不該早下定論。”鳳鳴祥溫聲說道。

  “早下定論?這還能算早下定論嗎?這種手法你不是沒有見過;出自何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保她,也得看看情況,一個習慣殺人的殺人瘋子,怎有可能就此收手?今日她對一個畜牲下此毒手,難保它日不會對你下手!”

  司徒壽聽了老半天,才明白他們以為自己把地上那團血肉給殺了。

  “這兔子應該死了大半天了。”慕容遲忽地說道。

  眾人往他望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蹲在地上,翻看兔身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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