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妾心璿璣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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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你多話的餘地嗎?」 他斥道,嚇得如敏立刻噤若寒蟬。 元朝生看了一眼她,只覺她抖如秋風,掙扎了好一會兒,然後臉上作了一個「我入地獄」的表情。她咽了好幾回口水,才說:「三少爺,璿璣姊人很好──如果您喜歡她,把她留下也就罷了,可是──可是──如果您想欺負她──請──請饒了她吧!如敏很想──很想趕緊瞧見璿璣姊嫁人──她不小了──再晚些,府裡一些好漢子都娶了妻,那就來不及了──」她的圓臉白白的,終於一睹府裡聞名的閻王,讓她嚇得腿都軟了,但還是得鼓起勇氣說,為了璿璣姊的將來。沒道理得要她賠一生給這個閻王大爺啊! 聶封澐的臉色沉下來。「誰敢娶她?」瞪了一眼發笑的聶沕陽。 聶沕陽聳了聳肩,打開扇子輕掩,適時遮掩住一臉的笑。 「有,有──怎麼會沒有?璿璣姊雖然不是很──漂亮,但她懂很多事,連我這不識字的都懂了好幾個字──」她急急忙忙從腰間掏出一張折迭的小箋,攤開來捧到聶封澐的面前。「這上頭都是府裡不錯的家丁──璿璣姊待在上古園,沒有辦法去遇見他們,所以──所以我把那些人都畫在紙上──啊!」突然紙被三少爺搶去,嚇死她了! 聶封澐瞪著那張小幅的高麗紙,右上方是一枝白梅,梅花素雅而化真。 「你是從哪裡拿來的?」他怒問。 「我──我不會寫他們的名字,所以照他們的樣子畫的──」她知道畫得很醜,但三少爺也不必這樣凶,她是真不會畫畫啊! 「我是問你,這張箋是從哪裡拿來的!」 他怒喝,嚇得如敏兩眼翻白,往後仰倒。 元朝生及時扶住她圓潤的身軀,她的圓臉立刻注入幾抹紅暈,趕緊往前幾步,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是璿璣姊給我的──」 「璿璣?」太過驚訝,以致他的腦子空白了下,隨即向朝生說:「去把《孽世鏡》拿來。」 「三哥,這箋有點眼熟。」聶沕陽拿下扇子,好奇的靠過來研究:「不是書齋裡販賣的吧。看起來素雅簡單,沒有任何香氣,是粗糙了點,應該是自個兒所做的。」聶封澐並未答話,將《孽世鏡》打開,在首頁擺著一張箋,有些淡黃老舊了,但紙張是高麗紙所裁,兩相比對之下,所裁大小相似,箋頭有枝白梅,畫法一般,唯一不同是,夾於《孽世鏡》首頁的箋紙下蓋有笑世生的印。 「啊──三少爺也有璿璣箋嗎?」 「璿璣箋?」 「是啊,是我替璿璣姊做的箋所取的名字。」如敏老實說道,雖然不太清楚為何三少爺這般驚訝,不過他瞧起來並無憤怒之色。「璿璣姊跟元總管要了幾張不能用的紙,當場作了幾張箋給我,她說這是她自個兒做著好玩的──」 「是她親手做的?」聶封澐喃喃道。腦海快如閃電的晃過幾個畫面──她是個愛書人,鮮有她討厭或者連一眼也未看的書,唯獨對《孽世鏡》並不熱中──莫怪柳苠這般老實過頭的人會這麼死守承諾,因為笑世生是個女人嗎? 她才二十二歲,三年前不過是十九芳華,這麼的年輕,年輕到教人不敢置信這樣舉國聞名的一本書,會是出自她的筆下,但他就是多少相信了,比起擁有更多物證的文容郎,他的心偏袒了璿璣箋。 他早該知道才是! 撇開性別,她渾身上下的舉止就是合了他對笑世生的感覺。以往沒注意到,是因為始終沒有想過笑世生原來是名女人── 孽世鏡,一本歷代以來唯一以平實的白描方式,暗諷一個家族裡的淫亂無道──何守生以黃金買下官職,淫他人之妻女,殺其家僕,納回的妻妾十之八九皆搶來淫來買來,文中雖然勾勒出活色生香的情欲場面,但它難能可貴的是,在塵俗生活中勾勒出眾生醜態,靈活的刻畫出多種人的性格,與以往的傳奇小說是完全的不同風貌。淫來的妻妾偷漢,與賣油郎私通,最後下場頗有警世作用。何府家破人亡,死的死,逃的逃,何守生之女遁入空門長伴青燈,以贖其父之罪── 他眯眼,腦海一晃而過── 「這可有趣了。倘若璿璣真是笑世生,為何不願承認?甯見冒充者冒她的名義行拐騙之實,卻不願出來指認?」聶沕陽問道。 「你,你這丫頭,暫時別跟璿璣談起今兒個的事,要讓我知道這事洩漏出去,你就可以回老家另謀生路了。」 「奴婢──奴婢遵命!」如敏緊張的福了福身。 他們在說什麼,她全聽不懂啊,要如何說出去。只知道三少爺看見璿璣箋似乎很震驚,至於震驚什麼,就不知道了。她還不夠聰明,做不到察言觀色,就算想警告璿璣姊,也無從開口啊。 未經通報的,門忽然咿呀的被推了開。 「四少爺,總算找到您了!」某個在方才如敏的畫裡出現的家丁急急叫道:「十二少爺負傷回來──」 聶沕陽立刻起身,笑臉已不復見。「在哪兒?誰讓他出去的?」他要凶起來,可不比聶封澐遜色。 「就在府裡大廳裡,隨行的還有元總管跟一名丫鬟──對啦,我曾經瞧過她在三少爺身邊侍候,不是懷安的那一個。」 「璿璣!」聶封澐眯起兇狠的眼,咆哮道。 如敏嚇了一跳,往後躍進元朝生的懷裡。 *** 破天荒的,三年不曾在聶府裡出現的三少爺,一路從最偏東的上古園推出來。沿路瞧見的家丁雖然在忙自個兒的事,也忍不住斜眼偷偷瞄了這既陌生又熟悉的主子。 未進大廳前,就聽聶元巧又笑又逞強的說道:「不疼不疼!才挨了幾棍,我要是受不住,就不算男子漢大丈夫──哎喲,璿璣丫頭,你就不能稍為輕上一點嗎?萬一揉斷了我的骨頭,你要負責照料我一生嗎?」 聶沕陽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快步走進大廳。「元巧,你又跟誰惹事生非了?」 「四哥!」聶元巧見老鼠就變貓,見了貓就自動轉為老鼠臉。「我哪有!這可不能隨便賴人的。我不過是跟璿璣在書肆的街口逛,誰知道莫名其妙就有人拿匕首殺人,是不?璿璣。」他尋找站在己方的同伴,免得被四哥狠狠扁一頓。 璿璣只是輕輕應了聲,垂著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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