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妾心璿璣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是你那票狐群狗黨的把戲嗎?”他收起扇子,抓起聶元巧裸露的一雙手臂,臂上雖無明顯的傷痕瘀青,但輕輕一壓就瞧見元巧痛得齜牙咧嘴的。

  “才不!四哥不要瞧輕我的朋友,我才不認識那人,渾身髒兮兮,又是一身的油味,要不是我抱著璿璣閃開,現下回聶府的搞不好是兩具屍體──唉喲,好痛!”可惡!四哥好狠,明知他怕痛的,還故意用力壓他被打中的地方。

  “油味?”聶封澐心神閃過。是賣油郎嗎?

  “三哥!元巧失聲叫道,瞪著聶沕陽身後的三哥!──他不是死都不肯出上古園嗎?是看錯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張眼,三哥依舊坐在那兒,目光炯炯的越過他,睖瞪著璿璣。他悄悄的閃了閃,再閃了閃,讓三哥能窺璿璣全貌。他拉拉聶沕陽的衣袖,用力使了使眼神。現下他可不敢招惹三哥,他得先擺平四哥再來救璿璣。

  聶沕陽狠狠揉了揉他的頭髮,也向朝生使個眼色,一塊出去。

  “你過來。”

  璿璣依言走了上來。

  她渾身濕透,昨晚才撫摸過的身子顯得有些發顫。是什麼原因讓她顫抖成這樣。因為他的存在?還是剛歷經了生死關頭?

  “你冷嗎?”

  “不──璿璣不冷。”

  她白皙的臉蛋有些驚嚇過度,如受驚小兔,讓他──很不舒服。

  “有沒有受傷?”他的目光徘徊在她的身子上。

  他的拳頭緊握,一臉怒氣。心痛、心痛,那是此時此刻唯一的感受,幸而有元巧在身旁,倘若沒有──倘若沒有,現下,他見到的就不是完整無缺的璿璣了。

  是意外或者有人存心謀害她?心痛之感持續加溫,揪住了渾身的意志。怎會如此晚才肯承認?他一向明白自己的喜好,在雙腿未殘之前,並非沒有遇過飽讀詩書的女子,但最多僅於尊重,從未有冒犯之想,唯有這個璿璣,賴著她的仰慕,硬要了她的身子,更想要她的心,卻因為他雙腿作祟,不敢表態。

  “我沒受傷,三少爺──你還好嗎?”

  “我好得不能再好。”他喃喃道:“推我回上古樓吧,你也得換下一身濕衣裳。”泛白的拳頭打開,握住椅把。

  他一向做事有計劃也有遠見,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不遲疑,也明白自己適合些什麼,從未錯過。倘若他的雙腿未殘,他會毫無顧忌的去得到她;倘若他的雙腿未殘,他會用她所仰慕的聶封澐勾引她的芳心,而非在這裡妒恨那個令她仰慕的聶封澐!該死的!

  現在呢?她立于危險之時,自己卻無法保護她,因為他的雙腿。

  真心總要到最後才承認,因為差點失去!她能毫髮無傷的回來,是萬幸!

  “外頭好玩嗎?”他問,語氣裡並無含任何的怒氣或挑釁。“我倒挺久沒有出去了。”

  “啊!三少爺想外出嗎?”她驚喜的問。

  “也許。”他頓了頓,問道:“怎麼這麼高興?今兒個不才差點被人傷了嗎?”

  “那是小事。”她微笑道,原先的驚慌已去了大半。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但想要多留一刻,想要瞧著他的雙腿康愈,想要跟他和平共處多說說話,她願為這些小小的奢望冒一些風險。

  “小事?”他嗤了一聲,只手托腮。只有她這種性情古怪的女人才會認為是小事,她究竟把她的安全置於何地?“那傷你之人,你可識得?”

  “不──我不認識他。”

  他的嘴角撇了撇。那就是認識了。她對於說謊很不在行,也沒有多少心機,成天就夢想著進汲古書齋。在她眼裡,書比他還重要──他哼了一聲,或者該說,在她的世界裡第一順位是書,而第二順位──就是他了,是有點惱怒,但跟書爭有什麼意義?活著的人才是一切。

  他幾乎要懷疑,她之所以潛進聶府是為了汲古書齋。

  路經府裡某一處,他忽然說道:“咱們上鏡橋吧。”

  “鏡橋?好。”她推他上橋。

  橋建構在湖之上,愈到中央橋愈發拱高,在最高處有個亭。平常沒人敢上來,因為元總管曾說在聶府裡,這塊地是屬於其中一個主子的,誰也不准上去。

  橋是走梯上去的,但顯然有人在聶封澐出事後,細心的將梯改成一半斜坡式的,即使是坐輪椅的也能上去,就是推的人累了。

  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推上去,已是氣喘吁吁了。

  “很累嗎?”他的樣子有些惡意。“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去把四周的布幔拉下來。”

  最後一次?她拭去額上汗珠,總覺今兒個他言行舉止間充滿神秘。怎樣的神秘卻說不出來,但與過往似乎有些了差別。

  將涼亭四周的布幔放下,遮掩了些許的涼風及雨絲,造就一個半密閉式的空間。

  “年少時,我極愛在這兒念書,尤其下雨的時候,將幔簾放下,隨著風揚,別有一番風味,涼亭下有小舟,若是想泛舟,便跳了下去。”

  “喔。”少年時候的聶封澐嗎?難以想像他的少年時代,但他描述的景象令她十分嚮往──她回身,瞧見石桌上擺了幾本書跟一套衣服。聶封澐正注視著她,黑瞳有抹光采。

  “你渾身濕透,可以先換下這一套男裝,這是我十七、八歲的舊衣服。”他拍了拍撐著石桌的桌柱。“你可以把驚訝的神色收起來,裡頭有一層暗格,是放一些書跟衣服的。是讓我貪玩淋了濕,方便換衣用的。”這幾年忙於封澐書肆,於是就少來了,倒是元巧那小鬼偶爾偷溜上來,夕生才留下幾件衣服。

  “我──”要她在這裡換嗎?白皙的臉抹上紅彩。“我──我回上古樓換就行了,謝謝三少爺。”

  “回上古摟?你可是要留在我身旁伺候我的,我待在這裡一整天,你也要跟著我,誰准你自個兒回去了?去換上吧,得了風寒事小,要傳染給我,你以為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他的聲音有怒氣,但眼裡則隱約有抹玄虛。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她不太願意的接過那件衣服。“我──我要上哪兒去換呢?”雖然四周的布幔有足夠的隱私,但他也在裡頭啊!

  “就在這兒啊!我不是沒瞧過你的身子。”他輕輕嗤了聲,拿起桌上的書翻看,像一點也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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