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那就是直路 | 上頁 下頁


  徐直對他的詛咒根本不在意,隨口道:「一定如你所願。阿武,雖然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但我總不能一直金屋藏你,會悶壞你的是不?因此我想了個好法子,你看,這是我千辛萬苦從敘事那里弄來的,再適合你不過。」徐直此刻眉眼生動有神,周文武一時看呆了眼,知道雙手被塞了東西,他終於回過神,低頭一看。「這時什麼東西?徐直,你拿動物的骨頭給我?」

  「你也認為它是骨頭?」徐直眼兒熠熠,笑道:「他確實是骨頭,學士館裡的人推測是鳥禽類,而且是極為巨大的鳥類,到底有多大呢?或許能夠載上一個人也不止,但翻遍各國歷史,未見過有這樣巨鳥的記載,況且……你認為它想什麼?」

  「……面具。」

  徐直又驚又喜,眼神頗有「你是我同道中人」之感,令得周文武心裡頓時古怪至極。

  她又到:「真是面具。見過它的,都認為是面具。眼瞎各國面具皆是木制或銅制,哪裡見過獸骨面具?如果要論四國工藝孰強,那非大魏莫屬;但這副面具並沒有大魏的工藝特色,而且你不認為這面具的水平已經超乎大魏了嗎?這樣精緻的工藝沒有廣為人知,這背後是不是藏有什麼原因呢?」她侃侃而談,忘其所以,眼神漸顯空茫,就這樣看著遠方不知何處去。

  「……」饒是周文武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此時也不免微微一滯。姜玖平靜地出聲:「大姑娘。」徐直回過神,眼中再度有了神識。她對著周文武微笑道:「阿武,陛下已宣稱你急病去了,從此再無二皇子,可是你這張臉,只要是西玄貴族,誰人不認你呢?但我又不捨得悶壞你,所以,特地將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面具送與你,你想走走就戴著它,多少遮著點吧。」薑玖在後頭補上一句:「你要出府去,須有人陪著才行。」周文武輕笑。「我偏是不帶,又如何?就讓人瞧瞧周文晟是怎樣踐踏皇家血脈的。」後院人?他一世引為恥。

  徐直還沒有回話,薑玖就接著道:「那就讓人看看昔日的二殿下,如今不過是徐家的後院人罷了。西玄貴族是什麼德行,你豈會不知?一旦跌入深淵,只會被落井下石。同情?算了吧。」周文武拍案而起,發狂大喝道:「誰要人同情!」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太痛苦,他呼吸的是西玄的空氣,腳底下是西玄的土地,但他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噁心過。他攥緊拳頭,告訴自己,他非要看見他們的結局,非要死後留在西玄。算他栽了!哪怕比剝膚之痛還要痛苦,哪怕……他都可以忍,他不就是這樣忍了三十對年嗎?他可以的!他絕對要看見周文晟的下場!

  徐直想了下,道:「好吧,阿武,我退一步,在府裡你可不戴面具自由行走……晚點讓阿玖帶你熟悉熟悉,府裡哪都能去,書樓萬不行。」

  「那種地方我就是闖了又如何?徐直你還能想什麼法子欺我?」徐直自認表情真摯地說道:「你還是別去吧,那地方鬧……姑且我們用鬼來形容吧。你都已經沒臉沒皮地活到現在了,萬不可以敗在這個鬧……嗯?鬼的地方,我可捨不得的。」周文武聞言,淩厲的眼神仔仔細細地大量徐直。如果今日換了個人在他面前談神論鬼,他肯定一腳踹出,回道:「什麼賤東西,也敢消遣本皇子!」但,眼前的是徐直,徐直從不屑說謊,更不會做戲,就是這明明白白的一個人,先皇知道,周文晟也清楚,甚至西玄貴族一眼就能看穿西玄徐直的本質。

  ——鬧鬼?天下人實心鬼神,西玄人尤信轉世,但從未有人真真正正見過來自天上的神仙,至於鬼……西玄徐直會遇上?什麼鬼膽敢惹上西玄人眼中最重要的徐直……就在這一年轉瞬間,薑玖再度說道:「大姑娘,不是鬼,是內賊。我已將府裡下人都清理過一遍了。」徐直回頭意味深長的看薑玖一眼。

  周文武索性不再理她什麼鬼不鬼的,問道,「徐直,你告訴我,那些人……我底下那些人呢?他們都問斬了?」

  「問斬?怎麼可能呢。傻阿武,你用你的想法去揣測陛下,由此可見要是你坐上那個位置,必會誅光陛下的勢力,到時京師裡的西玄貴族怕要被你連根拔去大半,西玄定會元氣大傷」徐直很有耐心地說道:「陛下仁德,當下放了口諭,只要你的同黨當場歸順,從此不犯二心,出去死去的人,一切就當沒有發生,各歸原位。」說道此處,語氣柔和得像是對著不懂事的小孩子說話,她輕歎道:「阿武,你怎麼比得過仁德之君呢?」周文武臉色鐵青,眼眶赤紅,俊秀的面皮不住抖動著,顯然已被激怒。

  徐直猶未覺將白華說的那套照本宣科搬了來。「你瞧瞧,你無德無才無子,本就命中註定與皇位絕緣,你當強搶皇位跟搶民女一樣容易嗎?你在奪位的那一晚,我都在府裡為你感到傷心。周文武,你失敗是註定的。」薑玖上前,緊緊盯著喉頭滾著、渾身已然發顫的周文武。他都不知道徐直這時來探看周文武的還是來撩撥他讓他活活氣死的。如果下一刻這人再嘔出一口血,他絕不會意外。

  徐直又道:「早點認命吧,認了命,你心裡也開懷。它日我有空就親自帶你出去散散心。嗯?前提是,一定要戴上它啊,記得,要戴上它。」她戀戀不捨地看了桌上面具一眼,轉身出了門。

  薑玖立刻退到門口,要掩上門時往周文武看去一眼。

  周文武尚在盛怒之中,憤怒令得他眼角微挑,帶出一抹尖銳的豔色來,連薑玖都不得不承認,周文武的皮箱好到超脫西玄皇帝的相貌,完全的承襲母方,尤其在激動中更顯貌色……他眼中懷疑徐直根本是為了養眼才來刺激這個皇子的。

  白華說的人老珠黃,恐怕還得在些年頭,但年紀大確實是不變的事實。姜玖保持禮貌的關上門,對著院裡孔武有力的僕役使了個眼色。

  他邁步追上自顧自走的徐直問道:「大姑娘,那件工藝品怎會給了他?」他完全無視一臉惶然尾隨的九行。

  「嗯?工藝品?在你的眼裡,就是個工藝品。阿玖,對我來說,既是面具的形體,那就必有面具的功用;面具是用來戴的,西玄人主張人的一生燦爛都刻在骨子裡,神師才能夠在西玄人幼年時看出他們的未來,這也是修行人篤信神師的原因。如今居然有人以禽骨製成面具,與骨頭有關的話,那就是西玄人做的,只是西玄哪來的這等手藝?是誰,將刻有燦爛的骨頭做成面具?目的是什麼?他手上還有其他骨頭嗎……這頭猛禽是絕種了嗎?怎麼我翻遍古書都沒有見過?」一涉及學術領域,徐直就容易陷入自說自話,薑玖早已習慣,但他仍是認真聆聽,聽到最後他的臉色露出無比的古怪。他張口預言,話到舌尖卻不知如何說出口。學士館裡的人將這幅工藝品給徐直看時,他也在場……如果他沒有記錯,那時出土的陪葬物品,白話點就是死人的東西,徐直還戴在臉上過……他有點承受不住……

  他有一種想要把徐直拿過去過水的衝動……

  徐直忽的停足不前,看著前方。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式伶人們在前頭草坪上練舞,男男女女衣著繽紛、舞姿曼妙,成為一道讓人駐足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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