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那就是直路 | 上頁 下頁


  他眼底微微起了寒霜,徐直今日走到後院的路線是她平常很少走的,怎麼這麼巧,偏偏這些伶人也選在這個日子練舞呢?

  是誰故意為之的?

  “阿玖,你道要怎麼才能讓他多出去走走紓解身心?”徐直頭也不回地問道。

  薑玖驚詫的看她一眼,“大姑娘,你要取悅周文武?”難道真是看上周文武的天生姿色?

  “取悅?這個形容詞用的真好。只要他戴上面具的一天,我就要取悅他,是不?為了他皇子的尊嚴,他出去必會戴面具,現在他老窩在房裡不出去,我怎麼研究?”薑玖的臉皮淺淺地抽動,他絕對不會說;算了,別取悅周文武了,面具我找個人戴上給你時事觀察吧。陪葬物給底下人戴著這種損陰德的事他還真無法狠下心腸。

  她又道:“我戴了沒用處,擁有皇族血液的人戴了呢?男人戴了呢?個性陰沉的人戴了呢?是不是有個開關呢?我要一個個試,阿武就是頭一個最好的實驗……”徐直沉吟著,又瞟向那些伶人。

  有男有女,有的面上摸妝,有的則是素面,她一向記不住他們的名字,在她眼裡,這些人就是一群玩物,專供排解愁悶用的,除此外根本毫無意義。

  她舉步過去,一班子伶人也發現了她,紛紛作揖,說道:“見過大姑娘。”徐直嗯了一聲,第一眼就被為首的素面男子吸引去,男子披著黑亮的直發,眉眼清秀,穿著西玄男子單色繡紋獵裝,全身上下素的不可思議,卻也有不可思議的美感。

  徐直想了想,還真想不起過去幾年有沒有見過這人,她只記得有人跳舞演奏解悶,但實際唱了什麼,舞了什麼,她腦中模糊一片。

  伶人們也安靜得立在一旁,沒有戰戰兢兢,也沒有主動說話,就這麼任著徐直盯著班裡的紅牌。徐府的規範就擺在那裡,只要照著走,就不會天降橫禍;比起其他貴族府裡伶人與後院那不得不說的愛恨糾葛,最終一具屍首從後門送出,徐府簡直是人間天堂;但,就是有一點令人不安心,徐直找他們解悶的次數有限,西玄貴族將府裡的人互送是常事,哪天有人向徐直討了人,恐怕徐直也不會拒絕。

  在一旁的九行,垂下臉掩飾厭惡。

  薑玖上前,沒看向那名男子,輕聲道:“大姑娘,是要……解悶麼?”他有意無意地將徐直的注意力轉向自己。

  果然不出意料,徐直將目光收了回來,等著薑玖久久不說話,久到那名男伶人都無聲的用鼻腔嗤了一聲。

  薑玖卻是無比坦然,他深知此時就算他鼻子開了花,西玄先皇自花裡跳出來,徐直也不會有半分動容。她的目光或許在看他,卻不曾真正看到他……這種他人無法理解的饒舌言語,也只有徐直的身邊讓人才能彼此明白。

  徐直終於開了口,問道:“解了悶,他便會稍懈鬱悶,出去走走?”徐直不得不承認,在瞭解人心方明,她腦子很容易卡殼。

  “也許,”那豈止是鬱悶根本是仇恨與羞辱連姜玖有時都認為還不如直接一刀了結周文武他還會感激呢。

  “好,那你就去安排,就晚上吧,挑些令人心情舒暢愉快的樂舞。”徐直鬆口氣,擺擺手,把一切都交給他,正要離去,薑玖連忙輕聲問:“如果他看中裡頭的女人呢?”徐直眨眨美目。薑玖試探地替她做主:“大姑娘,他只是後院人,取悅他是有個限度的。”徐直點頭。“你說的對,這點你看著辦。”說完她直接拋諸腦後,旋即離開。

  九行遲疑一會兒,尾隨而去。

  “……看來這個後院人是個野的,以後也不知道你們要如何爭寵嘍……”面目清秀的伶人狀似低喃。

  薑玖當作沒有聽見,略略放高音量道:“你們好好準備,大姑娘需要解悶,最好是幾首能夠讓人放鬆……忘卻仇恨的曲子。”

  “忘卻仇恨?”那伶人一字一字反復念著,而後笑道:“這真是不容易達成的要求呢……連我們這些終日在泥沼裡掙扎的樂人都做不到,又怎能讓旁人忘掉恨意呢?但,既然是大姑娘的吩咐,我們也就盡力一試了。”

  §第二章

  進了書房的徐直,下意識地往她費心收集來的貯幣器走去。

  一如過去的每一日,她收集的五個貯幣器裡,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另外三個則是各自不同,沒有變過。

  “大姑娘?”九行進門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見徐直高傲地不理人,他又大聲叫:“大姑娘!”徐直這次反應過來,她看向他,蹙起眉。“誰叫你進來的?”

  “薑玖有吩咐,大姑娘若要來書房,定要有人陪著。”他也不願意啊,什麼鬼不鬼的……他抬眼掃過這棟三層樓的內部,層與層之間都是中空,以回旋式樓梯相接延伸,周圍全是書與……古玩吧?他府裡沒被抄家前也是會收些各國古玩的,卻似乎與徐直的有些不太相同,這些古玩帶著一種非常陳舊的氛圍……他又看向徐直剛才正在看的器具,但完全看不懂……他試著表達他的好學:“大姑娘,這是什麼?”

  “幾百年前小周國裝貨幣的器具,這種貯幣器的特色是在器蓋上雕刻小周國的人文歷史。”徐直在學士館待久了,從不藏私,跟每個人說話,只要有人問到她懂得,她一定回答,同時答得極為詳細,“栩栩如生,雕刻生動宛如真物。收集了這些幣器就可一窺幾百年前小周國真實的民俗風情,你看,這時小周國狩獵的場面,從衣著上可以看出狩獵者的身份;這時小周國的春江,小周國人畢生必去一次春江,雕刻細到竟有十七個人,有老有少,或站或趴在春江旁飲著江水,人人表情生動,是不?”

  九行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與她保持距離地看向那些器蓋上頭立的雕像,他驚歎:“真是,怎能把一個人崇敬、感恩的表情給刻出來呢?”他也曾是受過薰陶的少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九行不明所以,仔細比對。“對,兩個都很平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徐直微微低著頭,幾乎與器蓋上立體的雕像平視,她愛撫似得摟著上面的小雕像,說道:“是了,你們都看不見。”

  “啊……大姑娘,你看見什麼了?”

  “我也看不見了,果然就是在一夜間消失了嗎?誰拿走的?”

  “……!”九行吞了吞口水,不知為何背脊寒毛直立,明明心裡拒絕想著她說什麼這裡鬼啊鬼的,但就是無法控制地往那頭想去;他又瞟到那些古玩……有的看起來一點價值也沒有,身孩子有破損……

  “大姑娘,你收購這種幾百年前的古董,很不容易吧?”九行試著搭上話。

  徐直轉過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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