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蝴蝶笨婢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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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是仙,准是天上最卑微的小小仙—— 「胡扯,胡扯!」喜鵲大叫,忙捂住魚翩翩的耳朵,急道:「小姐,你別聽他亂說話,他是想騙你當尼姑呢!」 魚翩翩才要開口說幾句,忽聞西市里賣粥的老婦人大喊有人搶了她的賣粥錢。二話不說,魚翩翩站起身,鎖定那人群中跑得急快的藍衫男子。匆匆忙忙地扔下銀子,疾步追去。 她是不識字、不懂女紅,可若論腳程、比捉人,她還不輸官差大哥呢! 「小姐,等等我啦!」那喜鵲搶回銀子,從荷包裡掏出幾文錢,也小跑步跟著追了過去。 至於那算命老人—— 從腰際抽出一把扇子,翹著二郎腿,扇啊扇的,凝望著那簽詩半晌,才開口道:「小狗子。」 「小的在這兒。」那一身僕衣十七、八歲的少年從算命攤子下爬了出來。「少爺,您想的法子真妙,這下瞧魚家小姐還敢不敢嫁人!」 「管她嫁誰,只要別嫁給我就行了。」那老人撕去白胡白眉,拿下白髮,赫然出現那俊雅的外貌,翩翩的風采,一身的白衫透露幾分文人書生的味道。 這人年紀極輕,最多二十出頭,可一雙黑眸閃爍機靈、才智,還有那幾分輕浮,瞧起來倒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在長安城裡愛穿白衫,碩長身高,皮膚又白,長相又勝女子三分的文人書生有幾人? 大概除了那遲遲不肯上門提親的長安才子楚天剛之外,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吧…… 原來,她就是魚翩翩啊—— 雖有緣比鄰相居,可從沒見過魚大小姐的長相。那楚天剛凝望她消失的街頭,一時間是說不出半句話來——沒錯,他就是長安才子楚天剛,也是那讓魚家拴住一生的可憐蟲,更是長安城裡眾人同情的倒黴鬼。 「少爺?」小狗子喚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魚家小姐早就不見蹤影了,少爺在瞧些什麼?該不是被嚇住了吧? 「她應該是那魚翩翩才對,長安縣裡唯她成天到晚穿著那綠色衫裙,老將長髮編辮子在身後甩啊甩的,怎麼她一點也不似長安百姓所描述的瘟神那樣?」那楚天剛是滿肚子的疑問。 須知自他懂事以來,就知他已有一個未婚妻,可他在印象中是沒見過她的,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父母之命、媒的之言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只管習他的書,偶爾吟詩作對,日子倒也過得逍遙,直到他十四歲那年出了大門,見識了長安城的繁華,順便也從那百姓的嘴裡知道了長安城的瘟神正是他的未過門的妻子魚翩翩! 天! 虧他親爹整日將手掌捂著胸口,嘴裡淨說她的好話,什麼棋琴書畫、什麼三從四德,她無一不包辦,原來是昧著良心要他留個好印象。他哪裡知道心裡正高興有個好妻子時,她小姐正在長安城狂飄作亂,明明同地無關的事,她老愛硬插上一腳,像年前砸人賭場,同人一對一的挑戰,當場讓那賭場老大斷了兩根肋骨:更別談知道了那萬平縣有個張生想討二房,二話不說,先去把人揍了一頓…… 天,這種女人誰敢要?倘若他對她厭了,想再納個妄,豈不活活被她打死? 尤其在他十七歲那年,想親眼瞧瞧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竟讓百姓如此懼怕;女人嘛,若不聽話,狠抽她一頓就成。 基於好奇心的催促下,他費力爬上那比鄰的石牆上,才慶倖視野正巧能瞧見魚家花園,就見到那亭子裡坐了個姑娘,背影對著他,一身綠色的衫子,長髮也給紮成獨一無二的長辮子,這時代婦女多流行梳個髮髻,雖好看也是費時費力,就沒瞧見有人紮成辮子的,這暫且不談!他還瞧見那姑娘的前頭還站著個丫環,頭頂擱著蘋果,那綠衫小姐手裡正拿把大飛刀,瞄準了紅蘋果,一甩手就丟了出來,蘋果完好無缺;你猜,那把大飛刀跑到哪兒去了? 挺巧的,就在他的手臂上,那鮮血還不斷的泊泊流出,嚇得他全身一軟,直挺挺地往那石牆上給摔了下來;這一摔,跌斷腳骨,躺在床上足有三個月,才能下床行動。 天哪!他是怕極了她。 他向來是個文弱書生,性子偶爾還風流了些,見到姿色頗佳的女人也會多瞧兩眼,倘若他真娶了她,那他豈不與死無異? 所以,今兒個才假扮算命仙,見到那綠得亮眼的衫子又是長辮子的姑娘,自然就知道非魚翩翩莫屬,可他不曾想到那丫頭竟也有幾分姿色,不,不僅於此,乍見她之際,有股眼熟,還有那心痛,像是抽疼了什麼傷心往事似的,想要捉住些什麼才能止住那長久以來的心痛「胡扯,胡扯!本少爺會為那粗暴的丫頭心痛?笑話,打扮不入流,算姿色也只有七分,這種女人多是面善心狠!楚天剛啊楚天剛,你若不慎著了她的道,你的一生可就再也沒法迫遙自在了。」像是要說服自個兒,他自語道,瞧見那小狗子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的蠢相,忙收斂了心神,改盯著那簽詩半晌,才忽然道:「小狗子,這簽詩你從哪兒拿來的?」 「少爺,您忘啦?昨兒個你要我將您寫的簽詩全貼在竹子上啊。」那小狗子真以有這樣聰明的主子為傲。 長安城出名的楚才子耶,走到哪兒都可抬頭挺胸,不被人瞧低。哪像隔壁的喜鵲,走到哪兒都遭人指指點點,只因主子是長安城的瘟神。 沒法子嘛,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是怎麼瞧也不配的,要是哪日少爺真不得已娶了那瘟神,他小狗子頭一個撞牆抗議。 不過,今兒個少爺有點奇怪,老自言自語不知在胡說些什麼? 「胡扯!這分明不是我寫的。」那楚天剛抿著唇,道:「我雖不願娶魚家小姐,可也沒要她終生伴青燈。」 語畢,拆了其它支簽紙,上頭一律寫著—— 姻緣本是天註定,命中十七作嫁娘,本該配予大英雄,切莫嫁那書生漢。切記!切記! 上頭百來支簽詩全是同一首詞,不論那魚家小姐抽到哪支簽,結果全是一般,哪知無故冒出莫名其妙的簽詩,此事只有他同小狗子知情,既不是他寫了那首什麼仙人詩,自然只剩下小狗子一人—— 那小狗子心一驚,忙跪下來,急道:「沒有少爺的吩咐,奴才怎敢胡亂來?昨兒個我熬夜沾好簽詩就上床睡了,其它的事是什麼也不知情。」 「那這簽詩如何得來?」 「奴才真的不知!少爺,不論如何,你也算逃過那瘟神的一劫,何必在乎她的後果?我聽人說,她什麼都不成,只知打人捉人,這種女子少爺您不愛,別的公子爺兒也不會愛,既是如此,要地入庵當尼姑,也算長安縣百姓的一大福音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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