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斷指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巡撫取過破布,視線掃過鎮定如常的布政使,再往東方非看去,最後停在眼前狼狽的少年身上。

  「東方爵爺……您意下如何?」終於,巡撫選邊站了。

  都指揮使見狀,連忙道:「是是,爵爺,這事您說該如何處置?」

  東方非笑了兩聲,隨意揮揮手:「就聽她的吧。」

  阮冬故蹲到那名工人面前,柔聲問道:「大叔,是誰叫你做偽證的?」

  「是……是……」那名工人不住瞟向布政使。

  她盯著他,低歎道:「偽證有罪,但罪不及死,可是謀殺縣令的罪,一定是死刑。大叔,你就說實話吧。」

  那名工人緊張萬分,渾身發抖,吞吞吐吐:「我……我……我收了錢,罪刑會很重嗎?」

  「那就要看情況了。」她輕聲說著,神色十分慎重:「只要其情可勉,巡撫大人不會亂加罪名在你身上的。」

  那名工人看向布政使,低聲道:「是布政……」瞳孔突地瞪大。

  不必往後轉,她就知道身後有了異變。

  她聽見一郎哥急聲喊道:「懷真,退開!」

  勁風撲背,她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怎能退呢?她一退,這大叔豈不被殺死?真凶沒有共犯,那就是布政使親手殺死三名縣令。能一掌震碎心脈,那功夫絕不是常人所有。

  她武藝不如懷寧,尤其當官之後,每天只練一套拳,為的只是強身健體,但無論如何,她也算練家子,好過這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工人。

  轉念之間,她迅捷轉身面對布政使。

  她運氣以對,打算硬著頭皮接下這一掌。蒙汗藥的藥效持續在發作,就算有點虛弱,也要接!一定要接!

  「懷真!」鳳一郎怒叫。

  布政使的目標不在她,但她必須承接下來,幸虧一郎哥距離過遠,來不及奔來,要不,他一定替她擋的。

  掌風淩厲無比,她毫無所懼,正要接掌的剎那,眼熟的長袍映入眼簾。來人將她納入身後,她腦中一陣空白,撲通一聲,心跳竟然失控,下意識仰臉往上看──

  又滑又亮的黑髮……這樣的黑髮,她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東方非!」她驚叫。

  東方非狡猾帶笑,將扇柄俐落地轉了個方向,對準江興布政使。

  她一怔。扇裡有暗器?難怪他扇不離身,難怪布政使要送扇給他,他也看不中意,原來布政使早就料到他有暗器防身……

  思及此,她立即要起身,他左手卻硬是壓在她的肩頭上,不讓她起來。

  「布政使,我等這一刻很久了啊,這算不算合法殺人呢?我東方非從未親手殺過一個人,今天你算是第一個了。你下九泉之後,可以告訴老國丈一家,現在已經不再需要你們了,你就下去作伴吧!」東方非噙笑道。

  「東方非!」布政使咬牙切齒:「總有一天,你的下場也會無比淒慘的!」

  「哈哈哈,本爵爺一生之中可沒有嘗過什麼慘滋味,有這機會倒也不錯。」東方非意味深長地說道:「布政使,不管你對老國丈忠不忠心,從你成為老國丈的人馬的那一刻起,你的下場就已經註定了。」

  布政使聞言,立即明白一切。就算他無心報仇,打一開始,東方非就打算拔除國丈爺的一干人馬,甚至,促使東方非這樣做的,正是他背後那個九五至尊。

  「既然都是死,自然要拖人下去了!」他殺三名縣令,必死無疑。至少要拖個東方非……他眯眼瞪著那把摺扇,忽地恍然大悟。

  扇柄沒有暗器!

  布政使不浪費片刻機會,飛身上前,直擊東方非。

  東方非自知被發現真偽,哈哈大笑,連動也沒動。剎那間,十多名隨身武士已越過層層兵馬,將東方非與阮冬故圍住。同時,兵馬之中,一抹穿著小兵服的高大身影疾飛撲前,接下布政使的一掌。

  「懷寧!」阮冬故叫道。

  懷寧一連滑了數步,抹去嘴角的血痕,頭也不回地對她說道:「他確實內力深厚,要一擊震碎心脈,簡單。」換句話說,他以身試掌,算是人證了。

  接著,懷寧眸露狠意,放手一搏,跟布政使纏鬥起來。

  東方非冷聲吩咐:「你們站在這裡是傻了嗎?還不去幫忙?」

  「爵爺,屬下等奉命,以爵爺性命安全為優先,布政使功夫高強,若有疏漏,屬下難以向皇上交代。」

  東方非頓時怒火高漲,還不及發威,阮冬故忽地起身,要鑽出層層保護之外。

  他眼明手快,立即擒住她的手腕,怒斥罵道:「你幹什麼你?」

  「我去幫忙!布政使功夫高強,已有玉石俱焚的決心,懷寧不見得能贏。」

  「他打他的,你能幫什麼忙?看看你,弄成這樣,都自顧不暇了,還想去幫人……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東方非挑眉。

  她眼神充滿異樣,忽然問道:「東方兄,你那把扇子有暗器嗎?」

  「沒有。」東方非答得也乾脆:「我長年帶在身上,也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他對她,從不隱瞞。

  「順道騙些城府過深的人,對吧?難道你不怕布政使識穿嗎?」

  「哈哈,識穿就識穿,那又如何?」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人生不就是一場賭局嗎?賭輸認賠,天經地義。

  阮冬故歎了一口氣,忽然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開他的力道。

  「你做什麼你!」他要再抓住她,她卻十分靈巧地避開。

  「東方兄多次救我,我惦記在心,但你這次冒死救我,我……真的嚇到了……」嚇到心跳遽增,難以負荷。她柔聲道:「你放心,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完,絕不會輕易赴死的。」

  冒死救她?他有這麼好心?他只是……只是……

  見她鑽出武士的保護之外,他怒極喊道:「青衣!」

  青色的身影由高處飄然落下,加入激烈的決鬥。

  阮冬故自知武藝遠不及他們,東張西望,奔到假山面前,大喝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她扛起整座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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