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當男人遇上女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啊?」她小聲地叫著,不自覺地伸出手拭去他額上的汗。「璋雲,怎麼你淨冒冷汗?」

  費璋雲捉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深斂的眼勉強移開她酡紅羞澀的臉蛋,轉至她的小手。她的小手是細疤滿布,也顯得澀白些,圓潤的指甲修剪整齊——他的臉色愈來愈沉,是什麼理由讓他遺忘了許久以前的記憶?

  事實與假像混亂而教人摸不透。如果他的猜測屬實,許多存在浮現的事實將潰碎於剎那。為百分之一的希望……

  「璋雲?」她不安地叫著。

  「我的女人。」偏著頭親吻她蒼白的小手,他的眼閃過一抹深沉的激動,注視粉紅色澤迅速爬上她柔軟的掌心。

  「璋雲?」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的女人。

  無論韋旭日是誰,她的背景如何,這一輩子——

  他,費璋雲,要走了韋旭日。

  這是他永遠不變的承諾。

  §第七章

  陰雨綿綿的星期三,費氏公司的辦公室傳出陣陣的朗誦聲——

  「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殘機……」砂礫般難聽的聲音認真讀著書本上的詩詞。小小的圓桌擺在辦公桌的正前方,上頭擺著一本中文(每日之詩),旁邊厚厚一疊白紙,上頭寫著潦草難辦的字跡。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韋旭日悄悄抬起頭。坐在辦公桌後的費璋雲正與費氏公司的會計師研談年度盈餘的圖表。他應該不會注意到她吧?

  那她是不是可以休憩一下?

  「下一首。」冷不防的,費璋雲從盈餘問題中冒出不相干的一句,四十多歲的會計師顯然呆了呆,瞟向韋旭日的眼神充滿疑惑。

  一星期前,費氏公司正統幕後老闆的辦公室裡多添了一張桌子、一張舒適的皮椅。從此,那女人每天跟著學習中的老闆上班、下班,除了中午長達三個鐘頭的午睡時間外,不時看見她自修著高中課程,固定的星期三是背中國古詩,往往一首接著一苜,完全看她當天吸收能力決定她必須背起幾首古詩來。

  韋旭日輕歎口氣,翻過下一頁。繼續念道:「江雨霏霏江草齊……」她心不在焉地邊念邊抄寫詩句。

  算她登上賊船好了。想跟著他、纏著他,可沒料到他是個嚴格的老師啊。

  當初,她病癒的初幾天,費璋雲是待在陽宅陪著她。而後,他帶著心甘情願的她進公司,一方面他好熟悉公司裡的經營業務,一方面順便督促她念書——

  「願意跟我來嗎?」費璋雲當初軟聲溫語地問她。

  她以為他是有一點點的喜歡上她了,讓她黏著他是因為他捨不得她──她是寧願這樣想的。但,事實不然,他懷疑湯宅的成員中有人預謀殺害她。

  他不下數次地問她究竟有沒有看到了什麼;而他也沒報警,像心底早有個底。

  帶著她回至湯宅後,他的臉色始終冰寒如天雪,懷疑周遭的每一個人。

  「咦?」像抱小狗似的,她的身子輕鬆給抱到方圓的桌上,兩片唇瓣又慘遭輕咬。

  「癢啦……」

  「你的唇是涼的。」他的嘴帶笑,注視她可愛的蘋果臉。她的臉動不動老紅著,不知是被他吻不慣,還是天性害羞使然。

  韋旭日貪戀地盯著他的笑臉。

  璋雲——很少笑。

  出自內心的笑完全等於零。但,現在他在笑,俊期的五官因為歡愉的笑意而年輕起來,完全沒了以往的陰霾、狠辣——

  她忍不住摸著他微笑的臉龐。他的身材高昂,即使她坐在桌上,還是得舉高手才能碰觸到他的臉。尤其看見他閉上深邃的黑眸,感受柔若無骨的觸摸,她的迷惘加深。

  他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最近很快樂嗎?」不想打破片刻寧靜,又忍不住好奇心。從她病癒回湯宅後,他和她可算是連體嬰,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心情變得如此輕鬆,彷佛拋去肩上所有的重擔?

  他張開眼專注地凝視她。「為什麼會覺得我快樂?」

  「我……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旭日,言語是人類最有效的溝通方法,如果你不能清楚地表達出來,是很容易吃虧的。」他深深地看著她。「不論你過去受過什麼傷害,都必須學習保護自己,沒有任何人能永遠保護另一個人。」

  「我知道。」韋旭日小聲地說,臉上有一抹困擾。「我才出來半年,我很少跟人交談,剛開始……我甚至遺忘如何組合文字,護士要我吃藥、我就吃,醫生診斷也不會告訴我的病情……我……我……」她一激動又結結巴巴了。

  「我明白,我明白。」他閉了閉眼,將她的頭壓進他的胸壑裡。

  半年!她才剛出院半年!那麼她待在醫院多久了?八年?或者九年?他咬牙,熟悉的心痛浮現在知覺中。她渾身上下的藥味混合著肥皂味,不能說很好聞,但已經習慣。

  「那家醫院是哪所?」

  「嗄?」紅咚咚的臉蛋從溫暖的懷抱抬起,她迷惑著:「醫院?」

  「藥,遲早有吃完的一天。必須再拿藥,對吧?」他的語氣平常,像談論天氣似的。

  「你在關心我嗎?」她又露出憨憨的笑容,像是他的一丁點關切慰問就能滿足她似的。

  「嘖,我以為我做得夠明顯。」他執起她的小手,細吻灑遍她的掌心。「你以為我在做什麼?每天教一個黃毛丫頭念高中的課程是件很輕鬆的事嗎?」費璋雲滿意地看著掌心泛起攻瑰色澤。

  「我不是黃毛丫頭,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她申訴似的抗議。

  「那就別像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動不動就臉紅。」

  「我沒有。」

  他的眉峰好笑地揚起。「沒有嗎?」

  修長的指尖徐徐劃過柔嫩的臉頰,瞬間她的臉蛋一片嫣紅。

  「我……不習慣男人的碰觸。」她乖乖吐實。

  「那很好。」因為不會有除他之外的男人敢碰她。

  韋旭日仍然迷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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