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當男人遇上女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像回到過去幾年來進出醫院的時候。

  她恨醫院的氣味、恨躺在手術抬上的無助感。半年前最後一次走出醫院時,曾暗地發誓再也不願回到這個地方的,她為什麼又會在這裡?

  韋旭日虛弱地睜開眼,刺眼的白——

  「好些了嗎?」迎面而來的是湯定桀關切的眼神。

  他一身的白袍,身後跟著護士。

  「我……」她的聲音幹幹的。

  「為什麼會在醫院嗎?」湯定桀拿著棉花棒沾濕她的嘴。「你中毒了。」

  「我中毒了?」她的腦海渾渾噩噩的,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個熟悉的人影。

  「是他——」

  「誰?」湯定桀湊近臉龐,帶著一絲緊張。

  「我……」韋旭日的眉間打起細褶。「我……」

  「定桀,旭日醒來了嗎?」費璋雲推開病房門,走路有些顛簸。一見韋旭日清醒,疲憊的神色振奮起來。

  他大步跨到病床邊,感謝上帝似的吐出一口氣;他撫著韋旭日白得發涼的臉蛋,閉了閉眼睛。

  「璋雲……」她蒼白的臉蛋擠出嬌憨的笑容。「你在擔心我。」

  「我是在擔心你。有人進了你的房間都不知情,睡得跟條迷你豬一樣。」他又氣又擔心;並不是有意諷刺她,而是太久不懂柔情是什麼樣子。

  如果當時他再晚一刻,是不是要他再經歷一次天人永隔、陰陽兩別?

  「我……」韋旭日想說些什麼。及時改了口氣,皺皺鼻子。「我恨醫院。」

  「那就回家。從現在開始,你搬回我的臥室。」

  「真的?」她眨著晶亮無比的圓眼。

  「等等!」湯定桀喊暫停。「旭日必須住院,我打算給她來個全身檢查。」

  「她會做,但不是現在。」費璋雲冷眼看著他。

  在韋旭日房裡的味道是夾竹桃燃燒後的氣體,輕者昏迷、重者足以致死;懂得園藝知識的,除了湯姆不作第二人選。

  他問過湯姆。直率的湯姆著實嚇呆,不像是想存心置韋旭日於死地的人。那,會是誰?誰也懂著這類的知識?

  「我抱著小旭的時候,聞到麻醉劑,會不會有人先用麻醉弄昏小旭?」就在數分鐘,北岡私下找上他密告。

  麻醉劑!除了湯定桀外,湯宅上下還會有誰輕易拿到?

  「璋雲,你也得留下。」湯定桀沒注意他冰冷的神色。「我們得看看你有沒有吸入過多的氣體。」

  「你……也中毒了?」韋旭日緊張地問。不可能吶,當夜璋雲不在場,怎麼會吸進毒氣?

  「我沒事。」他的指尖不自覺地來回玩弄她的瀏海。這丫頭初到湯宅的時候,秀髮才至細白的頸旁,如今已過肩了。

  兩個多月!

  不知不覺,她來到湯宅已超過約定的時間。他沒趕走她,因為捨不得。這些年來曾以花希裴未婚夫的身分舍去許多有形的、無形的,他的良心、他的正義、他的道德善良,甚至他舍去了一個人類最基本的純潔靈魂;還有什麼是他捨不得的?

  這麼弱小的身子彷佛一碰觸就會消失,即使單單觸摸著她,也能感覺到心中悸痛如烈火蔓延。他幾乎無法想像,如果沒那場惡魘鶭醒他,沒有因而心悸撞門,現在她是不是還能活下來?

  費璋雲閉上沉鷙的眼。他想重頭來過,與她攜手從零開始——有這種可能性嗎?他是這麼的肮髒污穢,身上背負著兩條赤裸裸的生命。如果花希裴沒有死而復生,如果沒有這場中毒事件,他不會認清自己的感情,他會繼續執著報報復下去——

  「璋雲?」細瘦的冰涼小手撫過他的眼、他的鼻,冰涼的指尖如聖水洗滌他黑色的靈魂,十分的熟悉如同那一天野餐……不,應該在更久以前,那種既心痛又憐惜的感覺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怎會忘記?怎會忘記?

  人再如何變化,觸摸的感覺永遠是不變的——他一直忽略了這項鐵證!

  他倏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韋旭日的小臉,她的眉、她的眼、她關切的眼神!

  臉蛋變了、眉變了、眼變了,但那熟悉的眼神應該是一生一世也忘不了的!

  他怎能忘記?

  他的心驚詫地痛縮。有這可能嗎?有這可能嗎?

  「怎麼啦?」被狂熱地盯視看得有些忐忑不安。韋旭日想縮回小手,卻狠狠地被他捉住。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眼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復仇蒙蔽了他的眼、他的知覺。

  九年來的第一次,他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心臟不止為活著而跳動著;他的心如跳亂的樂章鼓動著。

  「璋雲?」韋旭日不知所措地,求助地望向湯定桀。「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有什麼症狀——啊——」軟綿綿的身子忽然被莫名其妙地抱坐起來,隨即又塞進一個寬廣熟悉的胸懷裡。

  「璋雲?」她心跳不已地抬起臉蛋,想告訴他沒法子承受這麼大的驚嚇,但小嘴才張開,聲音還來不及發出,圓眼驚詫地望著他俯下頭狠狠地吻住她。

  就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的心猛然地撞擊著。冰涼的唇任由他粗暴的蹂躪著,溫熱的舌如鰻蛇蠻橫地吸吮唇裡的蜜汁,幾乎要擠壓光她所有的氧氣。她的臉蛋迅速通紅起來,分不清害羞還是缺氧,小手抵著他寬闊的雙肩,想用力推開他,他卻狠命地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差點沒把她的骨頭抱斷。

  「嗯……」勉強擠出聲音抗議,他的吻忽然改為和緩,輕輕啃囓她的下唇,火辣的舌沿著她的唇形繞行,一圈、兩圈……

  「癢……」終於推開他。不是她力量突然變大,而是他自動放開。韋旭日用力咬著紅腫的下唇止癢。

  他漆黑的眼眸呆然地凝視著她孩子氣的舉動。

  「咳,璋雲,這裡是醫院,多少收斂些。」湯定桀的嘴邊帶抹淡淡的笑意。

  韋旭日臉紅心跳的,身子還是虛弱無力,卻與先前病懨懨的理由不同。她的睫毛如同一排小扇子努力地掀了掀,偷偷瞄著他含意頗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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