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撒開丫子追趕愛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還記得當年你打算將那本集錄賣給韓國一家公司嗎?楊柳乘大夫知道你的用心後斷然拒絕,因為要替你賠償一大筆的違約金,你父親實在沒辦法就求助了我們家老爺子。老爺子二話沒說就拿了錢給他,楊柳乘大夫認為自己一生都沒辦法還那麼大筆金額,所以就將這本集錄的專利權賣給了老爺子。

  “當時老爺子也沒當回事,只當是自己幫了個朋友。他也沒想到,陰錯陽差,楊大夫的養女來了我們家,還深受老爺子的喜歡。他更沒想到,關鍵時刻他無意擁有的專利轉讓法律文件竟然能幫阿哭一把。怪就怪你太沒人性了,自始至終都不曾為你父親考慮過。”

  太多的信息衝擊著董克成的每一根神經,他只是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謝奇烽可沒有心情安慰他,直截了當地同他說白了:“相關法律文件如果你需要我會讓律師送到你府上,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瓜葛了。”

  就這樣結束了?董克成不相信,他全盤計劃的一切竟然就這樣結束了。到了到了,他和阿哭,一個親生兒子,一個養大的女兒,兩個人都沒得到老頭子畢生心血的結晶,竟讓外人輕易拿去了。

  “是你對不對?”董克成直指阿哭,“是你串通他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對不對?”

  從他們的對話中,阿哭多少聽明白了一點,原來好心的董先生不像她想像的那般好心,就像她以為會娶她的謝老大也不像她想的那樣因為愛才跟她上床。

  城裡的一切都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我沒有奪走你的任何東西,你還是大夫阿爹的兒子。”

  忽然之間覺得好累啊,阿哭什麼也不想再計較,獨自一人走出去,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她再也不想回頭。

  阿哭表現得很理智。

  她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跟著謝奇烽回了謝家,向大家問了好道了擾祝了平安。之後,她一個人鑽回房間,安安靜靜。

  門外趴著一排謝家人,一個個地拿好奇當優點,全都想知道她窩在房裡做什麼呢?唯獨謝奇烽雙手插在口袋裡,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會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很快她就能振作起來。”

  “你太不瞭解女人了,根據我多年縱橫情場的經驗來看,這回的事絕對只大不小。”謝家老二又在老大面前賣弄起他的女人學來,“如果你讓女人在背叛和欺騙中必須選擇其一,大多數的女人會選擇背叛,因為與她們最無法忍受的背叛相比較,欺騙更加十惡不赦。而你、董克成,你們這兩個男人都欺騙了她。一個在感情和事業上受了雙重欺騙的女人是絕不可能短時間內痊癒的。”

  聽老二說得頭頭是道,謝奇烽更加沒主意了,“照你這麼說,難道阿哭還會做出點什麼……什麼來?”他拿手比劃了一個割腕的姿勢。

  老二揪著眉頭還撇嘴,“難保不會啊!”

  謝奇烽頓時慌了神,沖到門邊撥開所有人,自己對著門使勁地又捶又喊:“阿哭,阿哭你可別想不開啊——”

  “想不開什麼?”

  她的聲音自他的身後響起,涼颼颼地拂過他的頸項,謝奇烽尷尬地別過臉乾笑,“沒、沒什麼,你、你不是在房裡嘛!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去廚房幫忙準備晚餐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做晚飯,當然要用心點。”

  她說得平靜,謝奇烽聽了卻再也無法平靜下去,“什麼最後一次?這就是你的家,你還想去哪裡?”

  “回我的家,我真正的家,在茨中。”

  謝奇烽被她的話哽在當口,謝家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阿哭,你住得好好的走什麼啊?”

  “就是就是,阿哭你要是走了,誰陪我打遊戲?”

  “阿哭啊,我的高血壓還指著你調理呢!”

  到底是謝老二和阮流蘇冷靜,這個拉兩個,那個拖兩個,把空間留給問題的兩個當事人自己去解決。

  “你在城裡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對這裡的一切都已經適應了,幹嗎還回去呢?”他挑選一個還算保險的話題開場。

  在他看來一切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來城裡一開始就是為了見識一下抽水馬桶和比縣城更高級的大都市里的生活,我只想證明給別人看我不是一個永遠只會埋在土裡的山妞。我留在城裡是因為我以為我找到了自己的緣分,我會在這裡結婚。”

  謝奇烽對“結婚”二字有一種打從心底鑽出來的恐懼,“那只是你一時的迷戀,很快你就會發現其實花花世界,除了我,多的是其他東西吸引人。”

  “你以為?”她揚了揚眉,努力抑制自己的不快。

  “是啊,你以前喜歡那個男導遊,也迷得不行,可是被人家拒絕後,很快不就將注意力轉向我了嘛!”他的口氣聽上去理所應當,“我覺得你只是因為孤單一個人在大城市裡,感激我對你的幫助所以對我產生了你以為的感情。等你冷靜下來就會發現其實對我沒什麼的,我不適合你,真的。我習慣漂泊,無法安定在一個地方住下來,我這樣的男人不適合戀愛,更不適合結婚啦!”

  “你以為我隨便跟誰都可以是嗎?你覺得我很快就能愛上其他人是嗎?”她火了,這一次她真的火了。

  他還懶洋洋地想勸慰她:“有些事在說的時候是想不到最後的結局,就像我母親當年嫁給我父親的時候也沒想到她有一天會受不了成天窩在家中的日子,憤而離家出走。”

  阿哭盯著他,緊緊地盯著他,久久不說話。

  被她打量得實在扛不下去了,謝奇烽不適應地撓撓頭,“你……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我忽然發現,你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洋蔥男。”

  “什麼意思?”洋蔥他知道,洋蔥頭他也聽說過,洋蔥男是什麼東西?這山妞怎麼比他這城裡人更時髦?

  “洋蔥是什麼?每剝一層都讓人流淚,跟你相處總是輕易便讓我感動,你讓我忍不住接近你,剝下你這一層層的外衣,真的深入才發現——那麼讓人痛哭流涕的洋蔥卻沒有心。你就是洋蔥男,你沒有心,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被我打動,更不可能愛上我。那我還費那麼大的勁做什麼?”

  不費勁了,阿哭再也不費勁了。第二天清晨,在謝家人還睡得迷糊的時候,她已經背著她那又高又大的背簍,趿著雙拖鞋,走上了去機場的班車。

  這一次,飛機升空的時候她沒有再犯耳背。因為她在哭,大聲地哭,努力地吞咽著鼻涕口水,卻吞不下那一筐筐的眼淚。

  那天謝家的早餐桌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謝老爺的面前擺著降血壓的菜粥,阮青萍和姚瑞拉的手邊分別放著滋陰、疏鬱的草藥茶,謝老二喝的是緩解壓力的藥粥,阮流蘇喝的是針對女人病的湯,謝小仨面前照舊是一碗附含各種維生素的粥,唯獨謝家大公子的手邊放著一本書,上書——楊柳乘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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