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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的故事有點長,可在他即將步入勝利的前夕,他願意與人分享自己的成果——

  “那個時候楊柳乘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醫生,可我母親卻是有權勢有地位人家的小姐——我外公聲名遠播,說出來你一定知道,不過他從來沒承認過我的身份,我也不想拉著他給自己上臉,沒那個必要。很快我就會有錢,錢會給我帶來權勢,很快……很快外公會拉上我給他長臉,這就是錢權定律。

  “還是來說說我的父親母親吧,他們一來二去暗結珠胎,楊柳乘上門求婚,結果被趕了出來。他一氣之下就出去發奮了。據說他一個人上山下鄉,搞到了很多第一手的土方子,然後加以實驗調配,慢慢融合成了自己的東西,他回來的時候變成了名醫楊柳乘。

  “我母親那時候要嫁人了,便把我交給了他。那些年他忙著編纂集錄,很少管我,卻一心期望我能繼承他的醫術。我的確很有天賦,很快便對中醫上手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集錄編纂得差不多,有個韓國人想通過我買他的集錄,開價很高。

  “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條件,他名氣再大還是給人看病的郎中,可如果他能擁有很多錢那就不一樣了。他可以開一家自己的中醫院,真正進入和我母親看齊的上流社會,可是他拒絕。我不明白,同樣是為人類造福為什麼要以國家為界?”

  謝奇烽不是傻子,到底也是商場裡滾過來的,這些專利收購方面的事他不是沒有耳聞,“你騙你那個專攻學術的父親還有可能,騙我——用不著。據我瞭解,一般這類收購一旦成立,如果韓國這家公司真的買了你父親的方子,以後一旦制成藥,如果中國人想用,就得以幾倍甚至更高的價格購買。”當治病救人的藥成為有錢人的專利,那是對生命最高的褻瀆。

  是誰說在死亡面前人與人是平等的,在很多時候死神面對金錢就松了手。

  董克成不想同他討論人性的美與醜,他只想讚美自己今日的成功。

  “老頭子當時並沒有想到一旦出賣專利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只是想儘快讓自己的成果得到肯定,所以讓我同韓國這家公司談談這筆生意。我故意抬高價格吊韓國人的胃口,偏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得了怪病的傢伙跑來找我父親醫治,醫生對於疑難雜症就像遊戲高手面對更具挑戰的遊戲一般,老頭子使出渾身解數。

  “治療到一半,那家韓國公司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聲稱要全程監控治療過程,並且要老頭子對所開的方子一定要保密,一旦合約談成,這些方子也將歸他們公司所有。老頭子一聽這個不樂意了,他背著我找了律師諮詢,回來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回絕了那家公司,聲稱他的集錄屬於所有中國人,屬於整個人類,絕不屬於哪一家公司。

  “他這是在把我往絕境上逼啊!我已經收了那家韓國公司的定金,一旦違約是要賠付巨額損失的。我們為此吵了起來,我告訴老頭子如果這次他執意如此,我就再不認他這個父親。他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老頭子從哪里弄了那麼一大筆錢,他居然賠了所有的違約金,然後就徹底消失了——我們爭吵的那晚竟成了我最後一次見他。”

  他的敘述平靜、條理清晰,聽不出任何情緒,好像在說的是多年前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從他的嘴裡,謝奇烽這樣習慣分析別人心思的領導者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對父子用爭吵作為最後的訣別,一個父親深居山野,收養山妞,直到死也不曾再提及自己唯一的親生子。

  這些事實烙印在董克成這個兒子心中,到底意味著什麼?

  當真全然無味嗎?

  “我拿著韓國人事先付我的定金購置產業,這些年活得還不錯。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喝到阿哭煮的草藥茶,我赫然發現那味道和我小時候每次考試前老頭子煮給我醒腦寧神的茶竟然一模一樣。

  “這麼多年了,我喝過天下的草藥茶從來沒有喝過跟老頭子煮的完全一樣的東西。事實告訴我,這個煮草藥茶的山妞跟老頭子絕對有關係。我托了些朋友要他們去找阿哭開方子喝草藥茶,結果我驚奇地發現阿哭開的方子竟然和老頭子完全相同。

  “至此我開始派人調查阿哭,我甚至親自去了茨中,花點小錢找幾個沒見過城裡人的山民,用不了兩天我就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相信老頭子絕不可能把那本集合了他畢生心血的集錄帶進墳墓裡,那會在哪裡?當然是交給他最親最愛的阿哭了。

  “在從茨中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怎麼從她手裡拿回老頭子的那本集錄,老頭子那兩個徒弟突然沖出來在我意料之外,本來還想著怎麼擺平他們,到底是謝家財大勢大,沒花什麼工夫就搞定了,倒是便宜了我。”

  他的洋洋得意讓謝奇烽看著想吐,早就覺得這個董克成看著不像什麼好人,也不可能那麼簡單就幫阿哭開茶湯鋪子,到底還是給他料中了吧!

  “有些事好解決,有些事卻不是那麼好辦,這次的事就不是那麼容易搞定了。”謝奇烽雙手一攤,很爽快的模樣,“開條件吧!要怎麼樣你才肯把集錄讓給阿哭。”

  “謝家不是有錢嘛!出錢吧!我已經向幾家國際大的製藥企業發出了邀請,一句話,價高者得。”董克成厚顏無恥地朗朗笑道,“我這個人很公平的,不分國籍,不分種族,不分貴賤,總之誰出的錢多老頭子畢生的心血就歸誰了。”

  無恥!

  “簡直太無恥了!”

  謝家人聽完了謝奇烽的話紛紛咬牙切齒,姚瑞拉的激動本性再度爆發,“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沒良心的兒子?要是生了這種兒子還不如斷子絕孫呢!”

  “就是就是。小仨啊,你皮歸皮,要是跟那個董克成似的,別怪媽以後不認你。”

  “不但你親媽不認,我都不認你。”

  謝小仨舉手抗議:“瑞拉,你本來就不是我媽好不好?”

  “不是你媽也可以不認你。”

  很難得的,前任謝夫人和現任謝夫人口徑一致,連她們自己都不太習慣。

  比起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慨,謝傳雲和阮流蘇一致認為,先想辦法替阿哭保住那本集錄比較合適,“那本集錄如果落到董克成手裡,可是叛國叛人類的滔天大罪。”

  謝奇烽也正是為這事犯愁呢!“我瞭解過了,董克成不是危言聳聽,的確有幾家國際大的製藥公司有意向拍下這本集錄,以我們的實力估計很難與之競爭。”

  “為什麼要競爭?”一直歪在沙發裡看財經新聞的謝老爺子忽然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些東西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求也求不來。”

  什麼意思?

  “老頭子,你又在玩什麼玄機了?”謝家老二向來喜歡直白,討厭彎彎繞,那會讓他本就繃緊的神經更加脆弱。

  謝家老爺指指自己懸掛在客廳正堂之上氣勢如虹的……遺書,不慍不火地念叨著:“遺囑這玩意就是該在生前立好,省得自己死後還給別人添麻煩。”

  “我說謝上智老先生,我們現在在討論的是楊柳乘留給阿哭的集錄,不是您的遺囑。”不要跑題啊!

  謝家老爺小眼一瞟恢復精明,“這個遺書方面的問題還是那一年楊柳乘先生提醒我,我才有所領悟的。”

  楊柳乘?謝奇烽來了勁頭,“我說老爺子,您哪一年還見過楊柳乘大夫?”

  “就是他去山裡隱居的那一年。”謝家老爺繼續不緊不慢,“我記得那一年他忽然跑來向我借錢,當時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之前帶老大去他那裡看病,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曾經向他許諾,如果之後他有什麼麻煩盡可以來找我,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他的麻煩是……錢,很多錢。他說出口的時候很為難,可我謝上智最不缺的就是錢,我一口便答應了他。他說他沒有能力還我這麼多的錢,但他可以把一件東西放在我這裡做抵押。”

  “什麼東西?”

  一屋子人全都好奇死了。

  謝老爺從懷裡慢吞吞地掏出一個信封,在環視了家人一圈之後,最終將那個信封交給了老大。

  “去把阿哭帶回來,沒有她的草藥茶,這兩天我的血壓又高上去了。”

  阿哭到底還是受了謝奇烽的恩惠,他替她賠償了那些吃了半邊蓮中毒的客人,她被人從拘留所裡轟了出來。

  其實如果讓她選擇,她寧可選擇待在拘留所也不受他的恩惠。

  “我會還給你的。”她指的是那些賠償費,“不過可能會蠻久的,茶水鋪開不下去了,那麼多錢我一時半會沒辦法全還你。”

  他很想說不用還了,可他知道她心裡是不會接受的——他算是徹底把山妞給得罪嘍!

  接下來這件事恐怕她就更沒辦法接受了,“阿哭,楊柳乘大夫留給你的那本集錄……”

  “謝奇烽,你這是什麼意思?”董克成忽然沖出來,在拘留所門口攔住了他們,“今天拍賣行通知我,老頭子的集錄不能進行拍賣,說是你發了法律文件給他們。我倒想知道,謝家是不是真有本事一手遮天?”

  阿哭才從拘留所裡出來,對外頭發生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根本沒搞明白,“董先生,你要拿我大夫阿爹的集錄去賣?你怎麼可以……”

  “他是你大夫阿爹的親兒子,雖然連畜生都不如,可血緣上卻是親的。”謝奇烽諷刺他,乃至挖苦他。

  現在董克成沒工夫跟他計較這些,他只想知道,“你憑什麼阻止我拍賣?”

  “因為我……準確說是我父親才是《楊柳乘集錄》的法定擁有者。”沒必要再吊他胃口,謝奇烽盡其所能地打擊他。

  “什麼?”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本集錄怎麼可能落到不相干的謝上智手裡?

  謝奇烽樂意為其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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