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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你們倆都聊了這麼久,宜世就算你不累,小叔也該乏了啊!”

  藉卉端著一大盤茶點從偏門進來,宜世趕忙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東西,“你叫丫鬟端過來不就成了,還親自動手做什麼?”

  “我啊,就是個當丫鬟的命,做慣了這些活,那些丫頭們一個個粗手粗腳的,我還怕她們照顧得不周詳呢!”藉卉又是倒茶又是擺點心,還不忘招呼梓爺,“小叔,您吃點吧!這麼冷的天,空著肚子就覺得更冷了,喝點熱茶再吃些點心會好過些的。”

  梓爺接過茶點不住地道謝:“還是藉卉想得周全,要是乜家的人一個個都像你這樣,我和宜世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藉卉歎道:“是啊,最近家裡的情況的確不太好,我一個女人家也幫不上什麼忙,還累小叔你多幫襯著宜世才好。”

  “不愧是藉卉,一張小嘴這麼會說話,就沖著你,我也會好好幫著宜世的……嗨!你瞧我說的這是什麼?怎麼是幫宜世呢?我不也是乜家的人嘛!哪裡談得上幫忙啊?”

  梓爺低頭吃了幾口茶點,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不,剛才我還跟宜世說呢!我們打算把乜家的店鋪都賣了,換了現錢,集中運往江南,那裡尚未受到戰亂影響。卻因時局混亂,土地便宜。我們趁這時機多買些地,乜家重新在江南紮根,待戰事平定下來,乜家必定東山再起。”

  “把現錢全都運往江南?那可是浩大的工程啊!”藉卉滿臉擔憂,“路途又遠,帶著這麼多銀子,怕是不安全吧!”

  梓爺像是早就安排妥當,“這事只有我們幾個知道,運送銀車的隊伍裝作是往南邊運送普通貨物,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銀錢運過去了。到那邊再派位爺先把買土地、宅院的事談妥當了,接了銀子就付給人家,一切也就妥了。若計劃周詳很是穩妥。”

  聽梓爺這麼一說,藉卉又笑開了,“這都是你們男人家的計算,我們女人懂什麼?你們聊著,我就不在這裡礙事了。小叔,你也甭回去了,中午的飯我都叫人備下了,你吃了再回去也不遲。”

  “好好好,那就麻煩你了。”梓爺目送著藉卉出了偏門,仍收不回目光。

  宜世卻在為梓爺的主張動腦筋,“小叔,你剛才說舉家遷往江南的事,我覺得……”

  “那只是我隨口一說,心中有這麼個想法罷了,還沒考慮周詳呢!”抄起皮帽,梓爺突然急著要走,“這麼大的事……不急!不急!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你先忙著吧!藉卉備下的飯,我下回再吃就是了。”

  梓爺隨口一說,這舉家遷徙的事就成了一個幌子。聽得宜世好半晌緩不過勁來,嘴裡還念叨著:“我還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是解決乜家所有難題的一個好法子呢!”

  “怎麼樣?有什麼情況嗎?”

  雖說和意棲之間結著疙瘩,可到了關鍵時刻,梓爺卻只敢用他。

  意棲回來報說:“我都叫人盯著呢!到現在內院裡也沒什麼可疑的人出來進去的。”

  他就納了悶,今日午時梓爺匆匆跑過來要他調幾個靈光的小子把著內院的幾扇門,對進出的人只盯不問。他都把了好幾個時辰了,眼見著天都已黑,也沒見什麼可疑的人——梓爺是不是越來越膽小啊?

  正說著,天空忽然飛過一隻白鴿,梓爺像是早有準備,手一揮,旁邊的護衛應聲射下鴿子交到他手中。梓爺支走了護衛,這才摸了摸鴿子,果然從鴿子腳上解下一支小竹筒,裡面藏著卷好的紙。上面只寫了十二個字——

  舉家遷徙江南,近日銀車先行。

  梓爺的腦子一下子蒙了……

  他最不願見到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是她!真的是她!緊接著,他的腦子裡閃出更不好的念頭——宜寞這段時間都不在家。

  他心頭一慌,腳步也不覺快了許多,逕自朝著二爺的院子去了。

  他前腳剛走,宜幸就過來了,見著意棲他隨口問了句,“小叔怎麼了?見了我就走?”

  “不是見了你就走,是去幹什麼很重要的事了。”具體個怎麼重要,他也不知。

  “發生什麼事了嗎?”宜幸只是好奇,而他和意棲之間是向來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

  意棲沖他挑了挑手指,“附耳過來。”

  他送上耳朵,意棲這才發覺他得踮起腳尖才夠得上他的耳朵,“你這傢伙沒事幹長這麼高做什麼?”

  “是你長得太矮吧?哪有像你這麼矮的男人?”宜幸取笑他,“以後可怎麼討老婆哦!”

  “我幹嗎非討老婆不可?”

  宜幸湊趣道:“不討老婆,難不成你想和我過一輩子?”

  “你不討老婆嗎?”

  “我不討老婆,你就跟我過一輩子?”

  “我……”意棲驚覺他們這是在說什麼啊?像繞口令似的,“話歸正題,剛才梓爺……”

  他把剛才的事說予他聽,宜幸的眉頭漸漸鎖緊,轉過身鄭重地對意棲說道:“這件事你萬不可再對第二個人說,我去去就來。”

  看他滿臉緊張,莫非這是件驚天大事?

  宜幸走出十步之外忽偏過頭來盯著他良久,“我不討老婆,你就跟我過一輩子吧!”

  意棲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好半天合不上嘴。

  藉卉料想得不錯,在山裡盤桓了好多天的宜寞恰恰今天回了府。他剛進了院子,還沒來得及去見兮時,她就來了。

  “大嫂,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聽說你又去湖邊尋找魚淚,好不容易才回來,所以我來看看你。”

  “多謝大嫂關心。”

  他們之間從何時起變得這麼客套,客套得不像相依為命十五年的人。或許,他們彼此都沒有打從心底裡把對方當成可以相依為命的另一半吧!

  兩人間流淌著無限的靜默,說不出的尷尬充斥其間,宜寞決心終止這份僵持,“大嫂,我剛回來,還有些事要做,若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藉卉叫住了他,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若有一天他發現真相會勃然大怒吧!可她又能怎麼辦呢?

  宜世和宜寞,若兩個只能活一個,她會毫不猶豫地親手拿刀捅死宜寞——這就是女人的愛,太過純粹。

  “宜寞,若有一天……我是說假使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但也請你想想我往日的好。若有來世,我做牛做馬還給你。可是今生……是宜世救下了我,我得還他。”

  她的話說得模棱兩可,他卻也不追問,只應了聲:“好。”

  這一個字就包含了他們過去的種種,以及未來無限的可能。

  這些聽不出意思,卻充滿味道的對白全落在了梓爺的耳中,他一路跟著藉卉過來,心下猜測著她怕是要來見宜寞。果不其然,藉卉還真就是來見老二。莫非與藉卉同謀的人就是宜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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