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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可細想來也不對,藉卉若是給宜寞通風報信,哪還用得著信鴿?這不容易授人以柄嗎?可若說整件事跟宜寞毫無干係,藉卉明明陪伴了他十五年,她的一點一滴怎麼就逃過了宜寞那雙慧眼?

  左思右想,梓爺決定還是將這件事告訴宜世、宜馭,三個人的腦子總比他一個人好使。

  他轉身驀然撞上一張似笑非笑的容顏,「宜幸,你怎麼突然站在我身後,想嚇死小叔嗎?」

  「小叔,你膽子那麼大,還受不得這點驚嚇?」

  宜幸探出腦袋向前望瞭望,「您在這兒待著做什麼?監視誰呢?不會是我大嫂吧?」他又瞧了瞧,「剛才我二哥也站那兒呢!您盯著他們做什麼?」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莫不是我大嫂跟二哥之間有姦情,正巧被你撞破了?」

  「你胡說什麼?」梓爺罵他,「這種事也是能拿來亂開玩笑的嗎?」

  「怎麼不能?」宜幸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乜家這種嫂子與小叔子之間的情事還少了嗎?」

  梓爺後背一緊,仿佛安北城冬日的寒意一股腦地全都灌進了他的脖子裡,冷得人牙齒都繃緊了。

  他藉故欲走,宜幸很不識相地跟在他身後,「小叔,說個故事給你聽,我最近才從醉春樓姑娘們那裡聽來的。」

  「有個姓孟的夫人過了門見妾室比自己更得寵,而且那妾室還早已生下了兒子。不知是為了可鞏固自己大夫人的地位,還是受不了春閨寂寞,便搭上了小叔子。剛過二十的小叔子被孟氏的美貌所吸引,便跟嫂嫂有了姦情,很快還生下了個兒子。可憐叔叔與自己的親生骨頭同住一個屋簷下,卻不能相認。」

  宜幸拉拉渾身發抖的梓爺,「小叔,你說這小叔子是不是太慘了點?」

  「宜幸,你……」

  孟氏……孟氏……莫非他……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宜幸果然比他想像中精明得多,梓爺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總算找到了開口的力氣:「你是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我爹、娘和大娘的喪事嗎?當時宜馭哭得很凶,他抱著你說『以後再也沒有爹娘疼我了,我睡不著的時候,爹再也不會抱著我睡了。』

  「我記得你對他說:『今後你睡不著的時候,小叔抱著你。』當時我望向你,小叔你卻極不自然地撇過臉去——那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爹去世後,由你照顧著我們幾個,我發現你在我們兄弟四個中一直偏袒老四。慢慢大了些,有時我回憶起小時候你跟大娘相處的情景,心裡的疑惑不禁越來越大。」

  僅憑一點疑惑就皆開當年的秘密,梓爺暗歎:乜宜幸實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還在後頭呢!

  「真正讓我明白一切卻是意棲進門以後,小叔,是你的私心出賣了你。你太希望事情能獲得一個圓滿,其實這世間的事哪有圓滿的?」

  「你知道意棲是……」

  搖搖頭,宜幸沖著梓爺慢慢地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意棲不曾對我說過,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凡意棲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既然他知道這麼多,為什麼還對意棲抱有那樣的感情?「你明明知道你和意棲是不可以……」

  「小叔,我還是那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明明就什麼都知道,可在乜家卻始終裝得萬事不理,只懂吃喝玩樂的無能少爺,「你到底想幹嗎?」莫非他還有更兇險的目的?

  「我說了,只是閑來跟你聊聊。」他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卻看得梓爺心頭更慌。

  「你為什麼從前一直不說?現在又來提及?」宜馭對他這個三哥從來就不友善,宜幸若存心報復,早可以揭開這樁醜事。

  如今乜家一步步陷入危機之中,他此刻提及,莫非……

  「明人跟前不說暗話。」宜幸開出自己的要求,「我可以一輩子信守這個秘密,只要小叔你幫我摧毀乜家。」

  「什麼?」梓爺大吃一驚,「你是乜家三爺,你怎麼會希望乜家垮了呢?」

  「小叔,你覺得這還是一個家嗎?」

  相互踐踏、彼此詆毀、爭奪權勢,陰謀、騙局、傷害、摧毀充斥其間,這樣的家還不如醉春樓讓他睡得塌實。

  宜幸清楚地告訴梓爺,「我並不想要毀了你或是宜馭,只要你照我說的做。」

  梓爺仍想要堅持,「你沒有任何證據,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你要證據嗎?要意棲為我的話作證嗎?」宜幸滿臉與世無爭的春風得意,「即便沒有任何人證,我只單把這件事告訴老四,你覺得今後他會怎麼看你這個他最信賴的小叔?」

  他的可怕這些年來梓爺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鎖緊的眉頭不如梓爺此刻的心扣得緊,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來:「你……到底……想怎樣?」

  「不要想法挽救乜家,隨它自生自滅吧!不止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意棲,讓乜家徹底地……徹底地垮掉吧!」

  他要為自己和意棲爭取更寬鬆的家園,他要為意棲的娘親報仇,他要這個早已不像家的地方垮掉——這就是他想要做的全部。

  他狠嗎?

  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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