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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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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不提還好,這一提,何夫子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就是,一場玩笑而已。先前那些打賭的諢話就此作罷,我只當你沒說過,在座的各位也只當沒聽見。休要說出去壞了何夫子的名節,我還要尋摸夫家的。」 這話說的,那些好事之徒掛著鄙夷的笑盯著何焯,看得他好不自在。君子一諾千金的話猶在耳旁,可他幹的這叫什麼事啊? 張開的嘴巴又合上,合上的嘴巴又張開,連灌了一大口熱茶,何焯的胸口一股熱氣直沖腦門。 「君子……君子言必信、行必果,我挑個黃道吉日就找媒人上書坊提親去!」 放下話,他逃也似的走了,錯過了何夫子臉上那抹奸計得逞的淡笑。 喏喏小姐拿著何焯放下的茶盞望著何夫子淡定的神色,她依稀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捶胸頓足、捶胸頓足啊! 何焯恨不得把自己的胸口給敲腫了,可這也敲不回他說出口的話啊! 「現在後悔了吧?晚了!」潑涼水是大姑娘最擅長的事,逮到這個機會還不好好糗糗他。誰叫他平日自大自滿,全不聽勸的。 說話間,她已剪好了大紅的喜字,那紅可是刺目啊! 何焯一把拉下她手裡的剪刀,「你幹什麼呢?」 「好歹也是咱何家的大喜事啊,雖不像在鄉里要大肆鋪張,招待族親,可怎麼著也得提前做些準備才是。我明天就去找媒人,要京城裡頂好的那種,娶妻這等大事不能怕花錢。」 她嘮嘮叨叨盡揀何焯不愛聽的說,說到後來何焯實在受不了了,咕噥了聲:「娶妻這事……不忙!不忙!」 「不忙?怎麼會不忙?你在儒茶青幽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放下了話,不抓緊點,人家還以為咱們有意失言呢!」緊盯著他閃爍的眼神,大姑娘算是明白了,「你……你還真打算失言啊?」 不幸被言中了,何焯臉上老大抹不開,只顧低著頭裝模作樣地想心思。大姑娘最瞧不得他這副推卸責任的模樣,倏地站起身在屋裡踱開了步子。 「何潤千啊何潤千,叫我說你什麼好呢?何焯!何潤千!你大庭廣眾之下承諾娶一女子為妻,暗地裡卻行著悔婚之為,你這不僅非君子所為,簡直就是欺世盜名、玩弄少女、毀滅名節、十惡不赦、天誅地滅……」 「停停停!」何焯叫她打住了,「你再說下去,我立馬往外一站,晴空一道霹靂就把我給劈死了。」 她努嘴叨咕:「不是,亦不遠。」 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樣?「準備準備,你慢慢準備提親的事,好歹一切等我春闈會試之後再說,成嗎?」何焯近乎哀求。 他這麼一說,大姑娘倒是想起來了,「你都準備去參加會試了,那印書一事……」 猛拍腦袋,他哀號:「我又忘了跟她說了。」他盡顧著早點從儒茶青幽,人們的閒言碎語裡逃出來了。 「你還是早些告訴她吧!若讓她覺得你成心欺瞞,你猜以她的性子會不會逼你明兒就娶她過門?」 她的恐嚇成功了,他這就動身去何家書坊要回自己的書稿。 他連夜趕往何家書坊。都這會子了書坊依舊熱鬧非凡,刻字的、排稿的、製版的,一干匠人忙極了。 見著他來了,那些認識他的匠人紛紛停下手裡的活雙手作揖,「恭喜了,姑爺。」 「姑爺,您來了?」 「姑爺,小姐在後院呢!早上才見的面,這麼會工夫又惦記上了?」 姑爺?姑爺?! 這麼一會子工夫他就成了何家的姑爺,何焯想著想著渾身打顫。二話不說,一扭頭進了後院,再多聽一句「姑爺」,他就有撞牆去死的衝動。 他一頭往後院沖,迎頭就聽何家阿翁在那兒喊:「你來了啊,姑爺?」 哦,放過他吧!他錯了還不行嗎? 可總不能這麼幹站著不答話吧?可要是搭上這句,假的也成了真的。他幹站在那裡愣了半晌,一個字都說不出,只好跟何家阿翁幹瞪著四眼。等來等去,好歹總算等出個替他解圍的。 「阿翁,你先去前頭忙著,何焯是來取書稿的。」 何夫子靠著牆望著他,一句話把何家阿翁給指使走了。她打起簾子先進了屋,也不管後面跟著不尷不尬的何焯。 「你怎麼知道我是來取書稿的?」只要不提成親的事,要他說什麼都成。 她偏叫他失望,「不來取書稿,還是來提親的不成?」一句話將了他的軍,「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意氣跟我打賭,又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便失言。如今氣話也說了,也沒那麼些人盯著,我還敢把你娶我的話當了真不成?我像是那麼傻的姑娘嗎?」 她自嘲,可話語間說得好像他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似的。 何焯氣不過,仗著他的書生意氣,學士風範嚷嚷開了:「君子一諾千金,待我會試結束,就娶你過門。」娶歸娶,反正他一直都想娶她,可究竟是正室還是偏房,這總有個商量吧! 「會試?」何夫子揪著他的話往下頭問,「坊間傳聞是真的?你當真接了你恩師李光地的推薦,要去參加會試?」 「坊間都傳開了?」他毫不在意地取了她的茶盞,恣意喝起來,那點得意都寫在臉上了。她家的茶滋味一點也不比儒茶青幽差,沒想到一間小小書坊在茶上頭也講究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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