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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下課了,你這麼專心不走,是有什麼問題嗎?」法學代課老師,名叫藍卓特的男子,以著疏離的低沉嗓音說:「如果有問題,但不想問我,等你們的藍獲老師回來,再由他為你解答。」站在講臺上看著她,十秒後,見她沒動作,他提起公文包往教室門口定。

  「藍老師——」拾心站起身,這才真正回神,注意到教室只剩她一名學生。那位藍老師停在門前,轉過頭來。

  「什麼事?」藍卓特知道這位赫斯緹亞淑女不是要問課堂問題。

  「藍老師……」拾心語氣略有遲疑。「藍獲老師還會來上課嗎?」當作是幫同學們問,出口就沒那麼難。「他病了嗎——」

  「沒有。」藍卓特簡要地說:「他手上有個案子時限快到,出差去了。」

  拾心目光愣閃。「出差?」

  「是。」藍卓特說:「你比較希望他生病?」這話的意思是什麼?

  拾心反應不過來,腦海計算著藍獲出差的天數,久得她一場病都好了……

  「老師生病,學生探病探得巧妙的話,往後成績再差、課蹺再多,一樣會過關。」藍卓特老師面無表情地提點赫斯緹亞淑女。

  拾心睜眸、眨眸,像是聽到外星話。

  「聽說你答應嫁給藍君特?」藍卓特語氣一轉,不是藍老師,是藍哥哥。「藍君特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他玩興大,你若真要嫁他,婚後生活可得多費心——」

  「難得友愛兄弟,你就不能說些好聽話嗎?」藍君特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門。

  拾心聽見邁動的腳步幽響,臉龐一轉,藍君特站在她隔壁的桌邊,像個學生提問地說——

  「你那些話是說來嚇唬拾心,還是譭謗我?」

  「是建議。」藍卓特說。聽起來避重就輕,比較像敷衍。

  藍君特懶得多理兄長,一步縮短與拾心的距離。「下課了?」

  拾心點頭。「你怎麼來了?」她在病塌時,他去駱家看她,說他是赫斯緹亞黑名單,她要是搬進宿舍,他恐怕見不到她。

  「不到宿舍區,他們不會趕我。」藍君特托起她的手,落一個吻。「身體好些了嗎?住宿還習慣吧?」

  「嗯,沒什麼不習慣,宿舍很平靜。」拾心收著書本,柔聲說著。她們一人一套起居睡臥房室,附小陽臺花園,除了偶爾的生活禮儀講座,住宿的同學問少有交集,有也是在學校課堂上,進了宿舍大家都像深閨養花,萬事不張揚,幽幽雅雅。

  「你們的校慶快到了,會熱鬧些。」藍君特提起拾心的帆布書袋,牽著她,就要往外走。

  「君特——」藍卓特還站在教室前門,看著自己的弟弟和那名藍家准媳婦。他們一起轉過頭來,四目望著他,動作一致,但不是默契那種。他說:「玩夠記得收兵——」

  這一停頓,他弟弟的眼色深了一層。

  「能贏的案子,不要搞輸了。」

  「快輸的案子丟給藍獲一定贏。」藍君特回道:「就算沒贏,輸的也是他——我們的可憐小晚輩,現在不就為了你時限快到的案子出差去?」

  藍卓特沒說話,踏出門外。

  在藍卓特背影尚未完全消失前,藍君特稍提嗓調道:「我明天一定進辦公室參與會議,你請偉特堂哥別再到處通緝我。」搞得大家都怕他,哪裡玩得夠?

  「你有事要忙?」拾心體貼地詢問著。

  「工作的事,是最不重要的。」藍君特輕鬆閒適。「我今天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笑賣關子。

  拾心微笑,說她得回宿舍換掉制服,宿舍洗衣坊收受送洗制服有時間規定。

  但是,藍君特不能到宿舍區,他前往校區外的咖啡館——雨落——喝咖啡等她,他其實不喝咖啡,只為了等她,而她要嫁給這個男人。

  拾心一個人走回宿舍,正是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屋燈未亮的孤寂時分。

  她竭力不使自己心靈上落單,想著一個男人在雨落等她。

  進入宿舍公共大廳,天井灑下柔光,照得中央的貞女神雕像對她露出微笑。她拉提裙擺,朝門房行個禮,快步走進剛好開門的電梯。

  上了頂樓,過了彎旋的廊道,她的手輕撫著紅松木門板,打開房門。

  一個男人坐在她的寫字櫃前,正在寫東西,她隱約聽出筆尖流泄文宇的聲音——她想著一個男人等她,那個男人就出現,不在雨落,在她房裡。

  他旋過臉龐,她關上門,背壓著門板,手堵住嘴,怕自己尖叫出聲,讓人發現她房間有個男人。

  「這宿舍並非完全男賓止步。」藍獲放下手中的鋼筆,站起身,拉關櫃門。

  「拾心,你在想什麼?為什麼怕人發現我在這兒?」

  拾心搖頭,更加將房門抵得死緊。他不是出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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