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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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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心眼眸一眨,坐下的同時,桌巾邊緣出現了濕印。 「打擾駱小姐了。」藍獲拿過資料袋,開啟袋口,抽出檔,攤放拾心眼下,擋掉了桌巾濕印。 「那是我的茶!」陸奇雲猝喊一聲,沖到桌邊找「茶」,大掌探掠,沒端起拾心前方的杯子,反碰倒,茶汁迅速溢開。 「陸奇雲!」 這下真找碴了——桌巾濕的、檔濕的,駱以文一臉憤怒的,急步、急步走向陸奇雲,母威凜凜,將他揪離。 「別拉我,母親。」陸奇雲要為闖下的禍負責。「我叫那個茜霓來清理收拾——」 「這裡沒有你的事!」駱以文打斷兒子的嗓音。「陸奇雲,你安分點!」拉著兒子往門口,將他推到房外,她回首對藍獲道:「我和我兒子有事得談,就在書房裡。」 「你們忙。」藍獲說:「駱小姐這邊我會處理。」 房門關上。 「處理……」拾心咀嚼著這個字眼,苦澀不甘的滋味在彌漫。她抬眸,看著對座的藍獲。 藍獲睇著她。一時之間,兩人不開口講話,像在等待,等待誰先開口——討饒。猶如一場談判,茶弄翻了,哪來平和氣氛? 「你現在是藍獲律師?」拾心撿好茶杯,擺正杯碟。 藍獲眸光沉定不移,語氣不僵不硬不死板,也沒有柔軟,毫無溫度和情緒般地說:「不是駱小姐的模特兒來的。」 拾心低下頭,像在看那份濕掉的檔。「藍律師,」嗓音傳出。「這些檔要我簽名是嗎?」 「根據駱小姐祖父的遺囑,駱小姐是目前唯一有權利擁有駱家一切的繼承者,但是,現在你所看的——駱家大宅、奔揚快遞相關企業,你吃的、用的,全是駱以文女士努力的成果。」仿佛誦念條文,藍律師在重點地方停了幾秒,往下說:「駱小姐的父親——駱以立先生,當年帶走了大筆資產,讓駱家徒剩空殼,駱老先生受了打擊,一病不起,若非駱以文女士,奔揚已經在蘋果花嶼消失。駱家靠著駱以文女士維持並開拓奔揚的營運,得以重現過去榮景。你祖父的遺囑卻始終保留駱以立先生對駱家全部的繼承權,也就是駱老先生一直在等兒子回頭,即便這個兒子讓駱家蒙羞——」 拾心驀然昂首,美顏表情似要叫他住口,但只是咬咬唇,聽他繼續宣讀。 「即便駱家一出事,駱老先生依賴的是女兒,他仍在遺囑裡加了一條——若是駱以立先生不歸來繼承,由其子女取代之。駱以文女士最痛苦的時期,駱以立先生挾著豐厚資產雲遊四海,過著令人稱羨的生活,駱以文女士將被駱以立先生掏空的駱家重新灌入資源,卻換得駱以立先生子女的撿現成——」 「我並不想要這些。」拾心出聲了。父親墜海身亡後,她沒想過要回父親的故鄉,更沒想過要繼承父親的家族。「是駱家自己找上我.我沒說過要繼承這個家——」 「不是你有沒有說過的問題。」藍獲開口,使她止住了嗓音。「照駱老先生的遺囑和蘋果花嶼的法律來看,駱以立先生不在,你就是駱家的繼承人,除非你不在——」 「我死嗎?」拾心平靜地看著藍獲。說「死」字,竟教她感到一種放鬆。 藍獲則是不明顯地繃了一下眉頭。「不是這個意思。當然,你若真如此,駱以文女士便無須大費周章將你從無國界接回來。駱以文女士是一個重視名譽聲望的人,駱以立先生意外身亡,她更不可能無視你的存在,若她直接上法庭,恐怕落得一個『與孤女爭產』的惡名,所以,她安排你的人生——」 「讓我嫁進藍家嗎?」拾心睜著美麗的雙眼,盯著藍獲。「讓我嫁給藍君特先生,成為你的長輩?」聲音很輕快,過分輕快。 藍獲沉了沉。「那是你祖父遺囑裡的但書——你嫁入藍家,即喪失繼承權——」 「為什麼是藍家?」拾心打斷藍律師。「我祖父與藍家有過節,不要我嫁藍家?」繼輕快語氣之後,她輕快地笑出聲來。 藍獲看著拾心臉龐。她的笑容虛幻而緩慢地淡去,垂下兩排濃密睫毛,素手翻起檔。這時,他才說:「你呢?你要嫁給藍君特,還是繼續繼承駱以文女士打造的駱家?」 她抬起頭,波浪發繒攏在頰畔,遮得她的小臉清麗又嬌弱,也許是徹夜未歸、沒好好休息的關係…… 「你想清楚,」藍獲重整律師態度,道:「事關駱小姐的權益,不用急著回答。」他站起身。 拾心馬上就說:「我已經要搬出這幢房子,住到赫斯緹亞宿舍。我說了,我不要這一切——」 「這是決定嫁進藍家?」藍獲定住即將邁開步伐的雙腿。 拾心離座,走到象牙白雙折門前,回過一張絕倫臉龐,說:「嫁給藍君特先生,成為你的長輩。」 那很好,你必須學習怎麼讓藍君特對你感興趣…… 他不是一個好打發的男人…… 讓他滿足…… 拾心搬進赫斯緹亞女校宿舍,每天都作同樣夢,醒來卻記不住那個意義模糊的夢。 藍君特那日失約,沒到駱家找她吃早餐,她病了一場,連續高燒,躺在四柱床中,帳幔飄飄掀掀,像她的靈堂。她成了一個遊魂,看見自己和藍獲在暴雨中,她的鞋子掉了兩隻,跑不快。他說她跑不了,一把將她箍抱在懷裡,搶奪般地狂奔。 雨打得他們又濕又痛,她想她是那麼生了病,在那時候種下病因,他呢?病了沒? 是不是也在高燒中翻騰?和她一樣成為遊魂?或者,他要來她的靈堂向她致意? 忽然,一個嗓音驚動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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