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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藍獲朝她一步一步走近。“聽說你病了——”停在她面前,他伸手摸她的額頭,撫掠她的髮絲。“我也病了……”

  拾心睜大美眸,望著這名應該在出差的法學老師、律師,柔荑被他扯下了,她深吸口氣,他的唇貼覆住她。

  一個深而狂的吻,滿滿病態的欲望,他是病了,饑渴病,只想解饑止渴,想得到簡單乾脆的肉體快樂。

  “我要嫁給藍君特了……”拾心抗拒地提醒他。“我是你的長輩——”

  “嗯。”藍獲應了聲,依然將她吻得徹底,吻得纏綿,吻得不計後果。

  ……

  靜止後,他沒有多做停留,甚至沒再給她一個吻,利落地抽離,下床。她躺在床上——臨靠陽臺落地窗的白紗帳床上,夕陽依舊,像是落日不盡,時間是停的,窗邊永恆一道虹。她伸手,才知道自己還會動,而且氣息未定,身體溢流汁液,眼睛濕的、嘴唇濕的,鼻子也濕的,她抱著自己,曲起美麗但脆弱的胴體,聽見好幾次開關門聲,以為他走了。

  “拾心——”卻是磁性沉喚攻佔她的聽覺。

  拾心翻身,拉著被單坐起。藍獲站在床邊,衣裝已穿好了,頭髮也毫無紊亂。

  拾心將被單更往赤裸的身軀掩,低著頭,瞅著微露被外的趾尖,倏地一縮。藍獲往前,撥撥她的髮絲,她回避地轉開。

  他直起腰背,站回原來的位置,說:“藍君特是一個玩興很大的男人,呆板的淑女如何挑他興致——”扣好西裝前襟鈕扣,他像剛來時那樣,整整齊齊,走出門去。

  又聽見開關門聲。

  今日,她聽了兩次——藍君特玩興大——這一次,她覺得她連耳朵都濕濕的……

  浸入水中,把自己弄得更濕,尾鰭長出來了,不會有什麼濕不濕的問題。人體水分比例是多少?多少都不重要。百分之百,就不用想多少。她是條魚,海的女兒。

  拾心第一次欣賞這種表演。

  表演場本身就是個神奇,位在海崖洞底下。首先,得走一道河流般的迎賓長階梯,回旋於海螺燈罩懸附的崖壁之間,像要去地下室,卻是越走越亮,藍色的亮,恍眼,音樂飄騰出來,所有的牆跳起舞地變化著,挑高、拉彎、透明地延伸一座被海神水晶宮包含的羅馬競技場!

  沒來得及驚歎,侍者領著貴賓坐入扇貝造型的沙發床,床中鑲有珍珠小桌,外形圓巧瑩白,內面中空,盤架一層層,備好了酒水與點心。喝一口酒飲,熟悉滋味剛滑過舌尖,新的驚奇立即映入視野裡——

  那是一個海水組構的舞臺,三百六十度環繞,原本應該是所謂的競技場看臺,成了表演者展現絕活的空間。翠藍的海水流動中,漂過一串像音符的矢車菊花辦,美妙的歌聲旋揚。鮮亮綺豔的魚尾裝仿佛長在表演者身上,天生的,她們是魚,美麗的人魚,在奇幻世界悠遊、飛舞,人類只能讚歎癡望。

  呼聲起於場中央扇貝沙發床中半坐半臥的貴賓觀眾。拾心飲完一杯人魚的淚,躺下就看見好幾個人魚表演者擺著尾鰭,在弧形的上方,一個接一個豎成竄天的柱列,齊轉身子,魚尾如花開,然後,最貼近弧形透明玻璃的一個,將身體折成一顆心,維持兩秒,伸展肢體蹬擺下身,遊開了,緊接著第二條人魚也成一顆豔豔生光之赤心,第三條人魚優雅波跳,做著和前兩條相同的動作與姿勢,第四條、第五條……

  拾心默默數著,直到所有的人魚散去,畫面呼嚕呼嚕冒著輕盈的藍海光泡。

  “拾心——”一個聲音低喚著。

  是了,十顆心!

  “拾心公主,喜歡嗎?”

  拾心徐緩偏轉臉龐。“謝謝你。”昨天,她讓他在雨落等了好久,等得錯過了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的時間,他不但沒有生氣,還說等淑女是紳士的義務。她很愧.改約今天她請他吃飯,結果仍是他安排了神秘節目。

  “開場而已,”藍君特半躺在拾心旁邊,手持酒杯,微笑著。“等會兒更精彩,這些美麗女士是世界上最優異的舞蹈家。”俊顏掠過一抹驕傲,他把酒杯遞給拾心。“這是人魚的淚!!”

  “嗯。”拾心接過杯子。“人魚沒有淚……”她一口喝空,眼睛看著晃藍的杯,嗓音飄怱地呢喃著。“爸爸以前講人魚的故事給我聽,總是這麼說……”

  人魚沒有淚。

  在海中最是快樂,誰會有淚?

  海的女兒——這支以超越人類極限、不可思議舞技聞名邐邇的水下藝術團體,就是在海中演出,所以那每一迭麗容都是快樂而無淚。

  不到陸地上,就不會有淚、不會痛苦,父親說,美人魚終歸海底,不管她成為泡沫還是什麼。別傷心,美神維繡斯也是海上泡沫而誕生……

  那個寒冷的十二月傍晚,她和父親把母親的骨灰撒在荊棘海裡。父親說,母親是海的女兒,母親將再次于海中跳舞給他看。

  那個故事裡,為什麼不是王子到海中追尋美人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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