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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不知過了幾年那樣的日子,也許只是幾個月或幾天——那段時間,他渾渾噩噩,除了潘娜洛碧,他什麼都無知,他在夜裡緊緊抱著她,忽而匆匆將手從她身上抽回,然後又深深埋進她身體裡求安心——

  總之,後來大爵士再次找上他,說他既然創作困頓,不如轉換環境、轉換心情。那傢伙講了很多他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的理由,反正那陣子他猶如著了魔道,聽大爵士的建議,離開橄欖樹宮殿、離開潘娜洛碧,到理想島全心投入工作,擴充事業版圖。

  他不穩定的瘋性沒發作,只是他常常望著海,想找一個歸處。他的靈魂不想再漂泊,終於、終於回到他想回的地方。

  潘娜洛碧當母親了,她的孩子叫大爵士爸爸,這才使他瘋狂起來,喝醉到她家鬧,開車撞她家庭園,挖走她家的樹——理所當然、理所當然,他本是瘋子,那橄欖樹宮殿本是他的,一花一草一木皆他所有,若非遭奸人……

  大爵士走出橄欖樹宮殿。祭廣澤停頓雜亂思緒,瞪著那可恨摸摸小男孩的頭,離去了。

  一會兒,小男孩的母親走出來。他看見她身上穿的衣服,心頭猛震一下,手捏緊方向盤。

  她出來幫小男孩擦擦汗,遞飲料給小男孩喝,而不是依依不捨送那該死的傢伙。

  很好。祭廣澤舒心些許。她還穿他買給她的衣服,一直如此嗎?是的,他幾次酒醉來她家鬧,她依然給他解酒、擦身、更衣。

  打開門,祭廣澤下車,墨鏡底下的眼睛一秒未從女人身上移開。他斜越道路,走到橄欖樹宮殿的敞開柵門前。

  “媽媽,爸爸跟我說對不起——”

  “大爵士為什麼跟隨你說對不起?”倪霏碧拿下兒子的草帽,用毛巾擦抹他汗濕的頭髮。

  男孩發色不是大爵士的棕金。

  “爸爸說昨天有人去他們總部搗亂,害他沒辦法來我的生日派對,所以給我對不起。”小鐵口條清晰地對母親說。“我知道是那個壞蛋——媽媽以前的老闆,爸爸說他愛著別人還強娶羅煌哥哥喜歡的姐姐,真的壞蛋——”

  “小渾蛋,你以為你在說誰?”祭廣澤拐過矮牆,進入柵門裡,現身他們母子眼前。

  “啊!我揍飛你!”小鐵掄起雙拳朝祭廣澤揮揮。“揍飛你!”踢腿,再踢腿,努力踢腿。

  祭廣澤一下也沒被小鐵打中踢中。他的掌罩抵小男的頭,像在抓一顆小皮球。

  之前,他就曾這麼對小鐵,那是他母親不在的時候,他喝醉,帶著他的新作品試看片,想到他心愛的潘娜洛碧,自然而然走回這兒。他在客廳放片子,叫她的名字,說他已經爆好奶油焦糖口味的爆米花。結果跑出來的是她兒子,小傢伙滿口“爸爸說、爸爸說”,胡亂對他揮拳踢腿。後來,酒力發作,他躺倒,在街頭醒來,衣服磨破,頭還有好幾個腫包。

  “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囂張什麼,渾小子。”祭廣澤一把拎起小鐵。

  “放開我!壞蛋!”小鐵踢擺著雙腳。

  “別這樣,廣澤先生。”倪霏碧開口,柔荑抓住祭廣澤手臂。

  那柔細溫澤透著皮膚傳過來,他渾身一顫,回頭看她。

  她居然說:“回來了,就進屋吧。”

  他這次強烈一震,身體不知哪兒松了,意識過來時,她已一手牽著他,一手牽著小男孩,帶他們一起進入橄欖樹宮殿。

  他聽到小男孩說:“媽媽,我的新誕生樹還沒種好。”

  女人回道:“等會兒吃完點心,跟爹地一起種。”

  祭廣澤坐在樓中樓小餐廳裡的國王椅,手搭靠餐桌,長指點著桌面,審凝著對座小男孩的臉。

  “看什麼看?挖掉你的眼睛!”小男孩拿起他母親擺好的點心叉,暴力威脅地道。

  “說到眼睛——”祭廣澤眯細眸,習慣性的神經質詭笑浮現他唇角。“你如果是你爸爸的孩子,為什麼你沒有一雙藍眼?”

  小鐵一愣,俊氣小臉垮下,好像這個問題困擾她小小心靈許久了。

  祭廣澤繼續打擊。“你一定是撿來的,不是你爸爸的孩子,你爸爸那麼愛說,難道沒告訴你,他在海上探險,常常撿到孤兒?你一定是孤兒,才沒有你爸爸的藍眼棕金髮——”

  “我像媽媽!你亂說!”小鐵大叫,帶著哭嗓。“我像媽媽——”

  “一點也不像。”祭廣澤涼涼說了句,神情愉快至極。“你一點也不像你媽媽。”

  “哇——”小鐵大哭,爬上桌,咚咚咚趨向祭廣澤,小手直往他頭上捶。

  祭廣澤沒預料這小鬼野蠻至此,毫無防備,終於讓他得逞,打得臉上墨鏡都掉了。

  “揍飛你、揍飛你!壞蛋——”

  “住手!”真是招架不住。

  “小鐵!”倪霏碧端著茶點進門,趕緊把託盤往門邊餐具櫃擺放,繞過餐桌,抱住兒子。

  “媽媽、媽媽……”小鐵哭得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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