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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藍血娘——教小女奴興奮忘我的小藍花——在夜霧微光中搖呀搖,搖一串無形魔咒,牽引他離座,開門至露臺摘花,進屋後,他呆看桌上的肥肝牛排,嘴巴一張,肉塊掉至桌面。

  他被下蠱了。他跑過去,拋開手中小花,像頭餓壞發狂的野獸,扳開籃蓋,大把大把抓起五彩漿果,塞滿口。

  好酸!這可惡的小女奴!

  藍花朵朵飄,墜在他頭上、肩上,他兩手汁液,又染紅。

  酸的紅,也有甜的紅。

  全是我種的,你一定要吃……

  這可惡的小女奴!他揉掉字條,又攤開,斑斑紅漬,他擦抹,越擦越紅,變成紅紙金字,簡直像家譜室氛圍!該死的!這要當裁縫師、園藝師、廚師、甜點師的小女奴,愛看恐怖驚悚片的小女奴——

  霍地站起又蹲下,他收拾字條、收拾紅布、收拾小籃子,再起身,沖進臥室、沖進書房,翻箱倒櫃,弄亂所有,終於,找到了他的第一部作品。

  恐怖片演完了,她沒看到殺人魔的真面目,不過,應該就是那個讓所有女角癡迷的公爵先生。他英俊多金,舉手投足散發高雅神秘感,每夜在浪漫俱樂部邂逅不同女性,隔天那些年輕貌美的女性會發現陳屍於城市的這裡那裡,她們胸口填滿玫瑰花,花梗下一個血窟窿,不見心臟……

  她知道,是男人挖走處女心。

  揉揉有點泛痛的左胸,裝爆米花的玻璃缽滾落,小白花在長毛毯開個了遍地,倪菲碧從鋪著厚軟墊的鋼雕座椅撐起身子。“媽咪……”她迷迷糊糊睡過探長緝拿真凶的片段,七十二寸熒幕不知道是誰關掉的。“爹地……”低微呼喊,恍過神,她記起自己是在外公家。

  父親不會在這兒,母親當然得回家陪父親。外公留她住下,講了一個多小時的故事給她聽。

  外公說:“那個不正常的少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她告訴外公,廣澤先生對她很好,他說要蓋一座橄欖樹宮殿給她住,那比一張古銅床好對不對?

  外公聽了,似乎歎了氣,摸摸她的頭,要她早點休息。

  她睡不著。高空深處著火似地繚繞紅雲,明明是暗夜時刻,卻像黃昏戰爭的黃昏,星子如戰鬥機敵我識別器地隱隱爍爍,在她窗前投下一顆驚心動魄的閃光彈。

  轟隆隆——一個響雷。

  她心跳撲通撲通地,翻身爬起,下床穿上睡袍,走到隔音良好的視聽間,關上門,奇怪的夜雨天也被關在外頭。防空洞似的視聽間,沒有雜噪,她胡亂的心音穩定了,腳步踏進長毛毯,靜悄悄。一盞玫瑰鹽燈照出葫蘆形矮桌子的爆米花和片子——正是她喜歡的驚悚恐怖片!

  她走過去,吃了一口爆米花,熱熱的,奶油焦糖香氣,剛爆沒多久,可舅舅帶表哥們去加汀島參展,舅媽同樣不在家,是誰要觀片、吃爆米花?應該就是為她準備的……假使她找不到片子、假使沒有爆米花,她會回房試著入睡,但是夜之女神進門躲雨,站在她這邊。她只得播放片子款待上天。

  她雀躍地躺入鋼雕座椅的厚軟墊裡,抱著玻璃缽,吃奶油焦糖味的朵朵小花。吃著,看著,睡著了……

  “看電影光吃那個太乏味?還是片子太無聊?”熒幕揚聲器沒訊號,有個聲音卻更立體、更現場,嚇走最後幾隻耍賴的睡蟲。徹徹底底清醒,轉頭,倪菲碧大吃驚。“廣澤先生!”

  祭廣澤坐在他躺臥的鋼雕長椅最左端,與她間隔一個正方厚軟墊,他的手一伸,就捉住她的腳裸。

  她抽動,他更加握緊她,施力一拉,距離消失,他抓起她另一隻腳,也往他大腿擱放。她想坐起來,但只能躺著。

  “廣澤先生——”

  “你這個小女奴——”他的嗓音響起,她不插嘴,聽他先說。“看恐怖片助眠嗎?”

  她感覺他的褲子濕濕的。“你也失眠嗎?”才會淋雨夜遊?“雨夜開直升機很危險——”

  “今晚我們搭船。”他摸著她的膝蓋。

  她跪了起來,動作像貓一樣輕巧——只要他不把她抓壓在大腿上,她真的是只貓。

  貓女奴,學人類的模樣,在半夜失眠看電影。

  “去旅遊嗎?”現在想去旅遊。

  他順順她沾著爆米花的長髮,尚有甜膩奶油焦糖味。“好吃嗎?”

  “嗯?”她睡飽了,一雙水亮眼眸精神奕奕望著他。

  “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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