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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一邊撕,一邊吃糖,沒多久,糖剩最後一個,手上的信紙一小片——兩個字,他拿糖,一沒注意,那兩字從他指腹黏上糖。他看了看,沒再撕,一口吃掉,舔舔指。

  加了心滴出來的蜜,很甜,甜得穿喉鑽心。他想,他這輩子應該不會再吃這種糖。

  蜜金色的陽光導引帆船進入造船廠碼頭。

  安秦收好帆具後,有艘拖船駛過來作業,直接將田安蜜這艘小帆船拖往濕塢,不用他們以槳劃行。

  到了一道浮箱式塢門前,拖船稍停、靠岸,駕駛請他們先下船,說不放水,要由塔式起重機把小帆船吊進幹塢。

  安秦喚醒田安蜜。

  “到造船廠了,安蜜——”

  田安蜜睜開眼睛,瞅安秦一眼。

  安秦說:“你還好嗎?我們到造船廠了——”大掌觸摸她額頭。自祭家海島起錨返航開始,她先是低燒三十七度,航行途中升高一度半。她吃了一匙自製的草藥膏蜜,說是祭家海島那種從高原吹下的涼冷寒風害她感冒,打個坐、睡睡就好。她請他暫時掌舵操帆,結果她全程昏睡回加汀島,現在感覺起來,燒是退了點,猶教人擔憂。

  “沒事。”田安蜜甜美一笑,拉開睡袋,伸展肢體。

  “我覺得精神好多了,謝謝你掌舵帶我回家。”背起繡著貓頭鷹的暗紅色隨身帆布袋,她挎提大包小包祭家海島特產,起身下船。

  安秦拿過她所有的提袋,跟著跳至浮塢登岸。

  岸上的大草坪站著造船廠主管——海瑟先生,一瞧見田安蜜,他面露大大笑靨。

  “怎麼了呀?安蜜醫師——”他朗聲呼喊她。“去哪兒冒險了?左舷有明顯刮痕,擦撞暗礁嗎?人有沒有受傷?”

  田安蜜搖著頭,走近海瑟身邊,驚訝地笑道:“你把鬍子剃掉了?”頭髮也剪好短,看起來年輕了一輪。

  “昨天剃的,還真不習慣。”海瑟撫撫臉頰和下巴——光溜溜的,妻子說這才是美男子,他卻有種不自在。“感覺好像沒穿衣服……”

  田安蜜美眸朝海瑟壯實得像岩山的赤裸胸膛瞠睇,好笑地道:“你是沒穿衣服——”

  海瑟中氣十足地哈哈大笑,拍拍掛著毛巾的頸背。“是是是,瞧我人老腦鈍,剃了鬍子剪了爆多的灰白髮絲,還是裝不來年輕——”眼睛瞄向安秦,語氣一昂。

  “啊——好面善的年輕人……”直指安秦鼻頭。“你是……杜罄的學生?安什麼的,對吧?”

  “安秦。”安秦頷首,報上姓名。

  海瑟拳擊掌。“對對對!就是你!我記得你,很會做菜的小鬼。”那年,杜罄帶了六個小鬼回來“要錢”,他無可倖免,被敲一筆。當時,隨同杜罄到造船廠船匠休息室堵他的,就是這個叫安秦的年輕人。小夥子有著令人意外的高超廚藝,利用休息室冰箱裡的鰓魚罐頭、墨西哥辣椒、冰得快凍傷的蔬果……有的沒的剩菜零食,做了多道美味下酒菜,讓他貪食貪飲,酒過三巡,樂開懷,爽闊大方地簽了支票給杜罄。所以,他對這年輕人——當年的小鬼——印象深刻。

  “你厲害、你厲害!”海瑟與安秦握起手來。“雖說當年我不像大老闆們那般損失慘重,不過也算是搞掉一艘輕型巡航船。”

  “因為您的善款,百萬戰爭孤兒免于饑餓威脅。”安秦不卑不亢地朝海瑟鞠個躬。

  “哈……”海瑟笑個不停。“年輕人——好樣的,你應該是杜罄的學生裡最有禮貌的一個。”大掌拍拍他的肩膀。

  “海瑟先生認識安秦?”田安蜜眨眸,呆了一秒,柔荑覆額,眼球朝上睞,她真是燒昏頭。海瑟是海英的父親,他們一家子,連帶有的沒的姻親都跟無國界有點關係,這些人互相認識,沒什麼說不通。

  “安蜜?”安秦見田安蜜摸著額頭,遞來關切眼神。

  海瑟同時出聲。“安蜜,老實說吧,你昨晚去哪兒玩通宵?船撞傷了,臉色也不太好。”

  田安蜜放下覆額的手,搖頭道:“只是前往祭家海島參加菜園灣的品酒會,海英也去了,船是被他撞的……”其實是蘇燁,她清楚海英的技術,但故意這麼說,可以要海瑟大叔幫她修免費、做整套船艇美容。

  “那臭小子也去了祭家海島?”海瑟扯下掛頸的毛巾,抽甩得啪啪響。

  安秦拉著田安蜜站遠一步,避免遭海瑟的布棍擊中。

  “別擔心,”海瑟耍特技似地讓甩出去的一端畫弧返回,單掌接住,掛回脖子上。

  “我會幫你修復得像新的一樣。這帳就算在海英頭上,想改裝舵葉還是中央板,儘管說,我記得這艘家庭用艇原本是心蜜駛著休閒的,是該好好地保存……” 回憶一開,他惆悵感歎個無止盡。

  “心蜜雖不像你熱衷賽事,船也是駛得不差……有一陣子,她跟海英走得近,我還以為他們在談戀愛,高興了一下,結果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沒多久更是兩個分別離開加汀島……唉——海英那渾蛋臭小子沒福氣——”

  “海瑟叔叔,”田安蜜打斷與海瑟外表一點不搭的憂鬱嗓凋,從安秦手中取來一個紙袋。“這個送你……”

  海瑟挑眉。“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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