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青瓶 > 相思煙水寒 | 上頁 下頁
二十


  幾日過去,當昏迷的夜靈清醒過來時,並不如耿千寒所想像的虛弱,她看起來仍舊是一派閑然無事的安逸模樣。

  「瞧你的表情連閻王看了都會害怕,是想讓我食欲不振嗎?」她坐在榻上,喝著他剛煮好的粥,埋怨似的出聲。

  「你真的沒什麼不適?」他不斷重複問這句話好幾遍了。

  「如果我說很冷,你該怎麼辦?」她打趣地說。

  耿千寒靜默了一會兒,旋即消失在屋內。

  莫約過了一刻鐘,他抱著許多乾柴和石塊歸來,就地在屋內造了好幾個石爐堆,一一生起火苗,打算為她取暖。

  夜靈望著他默默移動的背影,不由得滿足淺笑。「寒氣是在體內的,你別忙了。以我的武功修為,抑制住這點寒氣還不算太難。」

  他繼續手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身中冰冽掌的你,還有許多不可得知的變數,或許不是現在發生,但難保以後……我出穀打聽過了,江湖第一神醫莫離雖然行蹤飄忽不定,但他收了一名弟子,年紀輕輕便醫術不凡,正是齊天莊的二公子齊紫英,要是我拿玉訣劍威脅他來替你治病,你覺得如何?」

  「哈……只怕齊天莊會菁英盡出殺了我,抑或者全江湖都會知道聖月教的右護使身中奇傷,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夜靈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我說你這徒弟,難不成巴不得我早點——」

  他瞬間移步至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凝視著她。「不准你說那個字。」

  她睜著水眸眨呀眨,明白地點頭,他才放開手。

  夜靈立即笑了出來。「你這舉止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耿千寒怔了一下,別開臉。「那又如何?」

  「可是我很喜歡。」她直截了當地表明。

  耿千寒不自在地撇唇。明知道她在捉弄人,心口仍是怦然跳了一下。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仰望著他的俊顏。「我們的團圓飯我沒辦法去張羅了。」

  「我去。」耿千寒直接應了她的話。

  夜靈側首淺笑。「那再好不過了,記得要買酒。」

  耿千寒眯起眼,打算當作沒聽見,反正他張羅就得聽他的,他絕對不會讓夜靈沾上一口酒水。

  「我會再去打聽冽冰掌的醫治方法,在那之前,你要多多注意自己身子的變化。」他忍不住叮嚀她。

  「放心,別忘了我的道行比你高一截。」她擺擺手,無所謂地搖頭。

  「那就好。」他嘴上這麼說,心中卻總是盤旋著揮之不去的不安感,但願只是他操心了……

  接下來的日子,夜靈的內傷並未惡化,但也同樣無法治癒。

  她必須耗費一定的功力護住心脈,避免寒氣侵入五臟六腑。所以她的武功已經無法像過往那般隨心所欲、淋漓盡致的發揮了。

  雖說寒氣得以用內力控制,卻對她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傷害,她的皮膚變得很冰冷,容易受風著涼,比起以前的身子骨要薄弱了許多。

  可她本人似乎不那麼在意,甚至在天氣凜冽的除夕之夜堅持要耿千寒陪同她外出,使得耿千寒臉色難看,百般不願卻又拗不過她。

  「不是說要吃團圓飯,現在你想去哪?」他的臉部線條僵硬,擺明很不悅。

  夜靈要他備好團圓菜,但指名的菜肴淨是些乾糧,他當下發覺有異,卻也沒想到她是為了攜帶方便。

  「去一個每次過年都會去的地方。」她將食物捲進油包裡,捉起長披風圍住身子,指尖勾起酒壺,舉步往外走。「只有在那裡相聚,才叫團圓飯。」

  「到底是什麼重要的地方?」他皺眉。

  「連霞峰。」她回眸,燦爛一笑。

  耿千寒眯起雙眼,緊緊抿唇,更加不高興了。「真是自找麻煩。」

  話雖如此,他卻轉過身多拿了一件禦寒外衣,快步跟上她,不甘不願將禦寒衣物罩住她全身,替她戴上連衣的帽子,俐落地幫她綁好領結與腰帶,只讓她露出臉蛋來。

  夜靈嘴邊竊著笑意,安分地任他打理著,享受他不需言語的關心。

  耿千寒自動忽略她得意的笑容,直到確認她被包得密不透風後,才同她一路往連霞峰前進。

  連霞峰位於深谷的西南方,正是聖月教盤踞山頭的最高峰,整座連霞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亦是守護聖月教的自然屏障。

  若非熟門熟路且武功造極之士,想避開聖月教耳目輕易攀上連霞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夜靈恰恰擁有每一項攀峰的條件,即便她現在功力受損,但有耿千寒在一旁相伴,依舊不費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山峰。

  連霞峰因地形關係,晝時百里山河一望無際,夜時繁星當空相映山下燈火點點,在一片空寂清冷之境,光影明滅閃爍,景致迷人,教人沉醉其中。

  每至冬季,山峰之處便會吹起冷瑟的北風,雖不至於下雪,但冰冷之氣穿心凍骨,甚少有人上來自討苦吃。

  而夜靈,偏偏是個反其道而行之人,每年除夕夜她不畏風寒都是在此度過,今年也不例外。

  她跳望著遠處農村的燈火,泰然自若地微笑著,仿佛在那逼盡頭,有著她畢生追求的渴望。

  耿千寒不明白她的堅持所為何來,可是當他看見她安心而滿足的神情時,他知道不需要追問了……能讓她打從心底依賴的地方,是不需要追問理由的。

  夜靈凝望夜景的瞳眸變得迷離而柔情,她捉起酒壺豪氣地暢飲了一口,不禁蹙起了柳眉。「怎麼是茶水?你在酒壺裡裝茶水做什麼?」

  「是茶水嗎?」他略微訝異,環著雙臂裝傻道:「那肯定是酒鋪小廝打錯了酒!」

  她突然上前抱住了他,像狗兒似的東聞聞西探探,惹著耿千寒渾身不自在,正想要出聲阻止她,她卻率先扯開嗓子了。「沒酒味,你偷喝酒我還可以原諒你,但你肯定是把酒給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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