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揚州招親狀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他不笑的時候,表情挺嚇人的,眼神十分深沉。她心中一驚,不解他何故變臉?

  酒盅碰到地面的一瞬,碎裂!他這一摔,將和諧的氣氛摔了個粉碎。

  他陰沉著臉,冷冷地丟給她一句:「這酒豈是旁人代飲的!」言罷,轉身就走,來時翻窗而入,去時亦穿窗而出。

  情夢急忙追至窗口,一手伸出窗外,想挽留他,「別走!你回來——」

  叫喚聲傳出老遠,窗外,夜色濃暗,早已不見了金半開的身影,她卻意外地在對面的胡同口看到一人,那人靜靜地站著,翹首默默看著她,黑暗中這模糊的身影在她眼裡卻格外熟悉,忘了?是他!

  她忽然有些不安:他看到了?看到半夜裡一個男人從她房裡穿窗而出,而她……還伸著手,保持著挽留的一種姿勢。

  與他隔窗相望,她心裡突然亂糟糟的。

  為何他總待在這個胡同口,不願離開?難道……

  她有一種錯覺,似乎他一直在那裡默默看著一個人,默默等待著什麼!

  胡同口佇立的身影突然動了,一晃一搖地往陰暗的胡同深處走,片刻已不見了蹤影。

  他又躲起來了。

  情夢仍站在窗前,凝視著胡同口,方才落在她眼中的身影怎會如此的孤單落寞?

  迎著淒清寂靜的夜風,她伸手,悄然捂住心口,那裡莫名地揪痛!

  為何,今夜的他竟有如此憂傷落寞的神情?是因為……她嗎?

  「宮主……」

  房內傳來咚咚悶響。

  她轉身,卻見鬥勺不知何故伏倒在桌子上。她急忙上前攙住他,見他連連甩著頭,眼皮子灌了鉛似的一直往下墜,眼眶周圍已是青中泛黑,她只當他是過度操心勞累,便將他扶回他自己的房間。

  將他安置到床上,掌心一探他的額頭,喝!滾燙滾燙的。再一摸,奇怪,怎麼又是冰冷冰冷的。這突如其來的忽冷忽熱,莫非是傷風了?大暑節氣裡怎會犯這病?

  她想想又覺奇怪,鬥勺自小習武強身,身子骨一向健壯,怎會無緣無故突然犯病?

  她端了水盆,坐在床前,好生照料病人。

  油盡燈枯,東方微露魚肚白,斗室透了些亮光。

  一夜未眠的情夢疲憊地揉揉眉心,突然想起今天是招親狀貼出的第三天,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地寫道:三日之後,「醉八仙」內,小女子必將親自斟酒致謝!

  不知今日前來面試的人多不多?她踱至窗前,往外面看了看,赫然發現招賢莊的一批護衛在街面上大搖大擺、如官差巡邏般來回晃悠,非但「醉八仙」迎不到酒客,臨旁一些店鋪也是門庭冷清,看來這條街已被戒嚴了!

  她心中頓時了然:是廣家人在作梗!

  「廣招賢倒是料定了本宮虛打招親幌子,實是想在招親宴上揭發他所做的不光彩的事!不過,」情夢自語,「他封得了這條街,封得住旁人的閒言碎語嗎?他這麼做豈不令揚州百姓心生疑竇!」

  她笑著搖搖頭,有招賢莊的人作梗,今日這場招親宴實是落空了!

  回到床前,看到床上的人白裡透青的臉色,她有些不安,推著他的肩叫喚幾聲,他卻雙眼緊閉昏昏沉沉沒了反應。

  她急忙招來店小二,讓他再打盆熱水小心看護病人,自個兒則匆匆忙忙往外走,欲上醫館請郎中來對症下藥。

  情夢邁出客棧的門,放眼張望街道兩側的店鋪,沒看到一家醫館,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兒。

  這人兒一動不動地站在街對面那條胡同口,正默不吭聲地注視著她。

  一見這人,她先是一愣,而後一喜,脫口喚一聲:「忘了!」他還是沒有離開這個胡同口!

  聽到她在叫喚,忘了正猶豫該不該上前去,她已像一陣風似的旋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滿臉焦急地沖他問道:「你知道哪家醫館離此處最近嗎?快帶我去!」

  他瞅瞅與自己手心緊密交疊在一起的那只素手,感覺到那手心一陣陣汗濕,並伴著微微顫抖,她的焦慮不安已由手心明顯地傳達至他心中。他默默點頭,引領她穿過胡同,尋至一家醫館。

  在這家醫館請得一位醫術高明的郎中出診,催著郎中拎起藥箱隨她一同返回客棧。

  這一去一回,她始終緊緊抓著他的手,他也一直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

  「知道嗎,鬥勺從小到大從未生過病……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她一路上喃喃著,手上漸漸使了力,抓得他的手指關節很痛。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的驚慌失措,她口中喃喃的名兒似乎是她的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看她著急,他自始至終沒有寬慰她一句,依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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