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點石成金 | 上頁 下頁


  唐允此時才明白相爺為何如此顧忌此人入京!帥印丟失,等於喪失了調兵遣將的權力,留著這些調不動的兵又有何用?

  匆匆離開東門校場,那三個人一前一中一後地走著:念奴嬌慢悠悠跟在後面,不做聲地瞅著前方兩個人;東方天寶走在中間,同樣不做聲地盯著前方人兒;披著斗篷的如意走在最前面,原本走得不快,當她察覺身後被人緊緊尾隨時就逐漸加快了腳步。她走得急,他也跟得急,繞宮牆走了一段路,她始終沒有回頭,卻似乎猜到了跟在後面的是誰,不僅亂了步態,也亂了心緒。被他跟急了,她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騰的怒氣與憤恨,霍地轉身,疾步走到他面前,高高揚起手來照著他的臉狠狠扇下去。

  他閉上眼,不閃不避。

  一直在後面觀察這二人的念奴嬌見狀一驚,突然意識到他們的關係絕不簡單,一分狡黠浮於狐眸,她猛地搶身擠入那二人之間,手已斜插上去,擋了險些扇到他臉上的那只手,意圖給這二人再添些亂子,眸光略轉,卻意外地看到斗篷下一張哭泣的臉,她猛地愣住了。

  斗篷的帽子滑下,如意情緒激動,淚流滿面,悲憤地沖他哭喊:「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的薄情寡義,恨你的反復無常!既然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為什麼不永遠消失,永遠消失!」

  她那撕心裂肺的喊聲如刀子般剜到骨肉裡,生生撕扯他的心,胸口揪痛,他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色比她還蒼白些。

  她流著淚,渾身都在顫抖,耳邊嗡嗡直響,一種冷,冷遍了全身,哭紅的眼中泛了一片殷紅,迸射出赤裸裸的恨!她以挾怨帶恨裹滿血淚的目光深深看他最後一眼,猛然轉身狂奔而去。

  他往前沖出一步,想喊住她,張開嘴,喉頭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地噴了出去,點點猩紅濺在念奴嬌雪白的衣裙上,狐眸裡已是一片驚愕之色。他緩緩抬起劇顫的右手,擦去唇邊血漬,看著手背上一片猩紅,他仍是淡淡地笑。

  念奴嬌怔怔地望著他,他眼中分明隱忍著痛楚,唇邊卻只是一點淡笑,不知為何,她的心口莫名地擰了一下,他為另一個女子傷情噴的血滴卻點點燙到她的心口,此刻,她凝注著他的那種眼神,又有些微妙的變化。

  第二章 運匠心石成金

  回到慈恩寺,二人誰也不曾開口再說一句話,各自回了房。午膳過後,他在她的房外窗臺上放了一套新衣,依然是她鍾愛的雪色裙裳。

  在房中沐浴後換了新衣,她卻沒有把原先穿的衣裙交人拿去洗,一個人坐在房中盯著那套衣裙上濺染的斑斑血漬出神片刻,突然覺得白白的緞面上沾的血漬如同雪地裡綻開的朵朵紅梅,鮮豔奪目。忍不住點下蘭花指一遍遍地描過「紅梅」,心中想著:這木頭原是長了腦子的,只是不欲被人窺透內心,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她以指尖反復描著濺衣的血漬,反復思量,終於下了決心——留在此地,看這個一品縣令還能做出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疊了沾血的衣裙擱置一旁,抬頭往窗外看,樹梢上掛著參旗九星,不知不覺夜已深了,斜對面的淨齋小窗中幽幽透出一點燭光……

  翌日淩晨,念奴嬌推開房門走出來,看到對面小窗中仍殘留一點微弱的燭光,房中空無人影,房外桃樹林裡一點緋色,忽隱忽現,那個名叫雨楓的緋衣少年正在林中練舞。她進入林子裡看了一會,桃花紅軟中一襲緋衣上下翻旋,此人的基本功挺扎實,舞若翩鴻,但若與她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意興闌珊地離開桃林,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影,這幾日練泳練跑練刀法的幾個人都起得很早,天沒亮就出去了,練騎射的布家大少爺卻打頭一天起就不知去向,她只在梵刹前院看到那個叫色子的地痞混混臥在一棵香樟樹下打盹。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閉著眼嘴裡頭還哼著俚俗小曲,一隻手撥弄著幾顆色子,一隻手緊攥著一疊銀票。他這幾日晝伏夜出,似是手氣不差,撈回些本錢,養足了精神準備晚些再出去賭個盡興。

  這賭鬼簡直無藥可救!

  她轉個身往院子一側的月牙門外走,門外猝然跳進來一個紮了紅頭繩的小女孩,手裡拎個紙鳶興沖沖地跑到香樟樹下,格格笑喚:「色子哥哥快起來,陪紅娃放風箏去!」

  這女娃竟是那日當街玩雜耍攀竹竿的小藝人,今日她不與爺爺上街賣藝討生計,倒是一人跑到此處喚色子哥哥陪她一道出去玩。

  市井混混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開朗愉悅的笑,拍了拍紅娃的頭,他一躍而起,使壞地搶了人家手中的紙鳶,大笑著往寺外跑。

  一大一小兩個人嬉鬧追逐著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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