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點石成金 | 上頁 下頁


  念奴嬌心中疑惑:那木頭就這樣放任著這些人,不聞不問的,又怎能在僅餘的五日期限練出一支奇兵?真不知他三天兩頭往外跑究竟在忙些什麼?她不自覺地抬頭看看寺院裡高高的圍牆,忽地皺眉——今日寺中和尚都聚在佛堂裡做早課,四周沒有半個人影,她為什麼還往牆頭上張望?旁人都能溜出去逛逛,自個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出去散散心?今兒穿得一襲嶄新體面的裙裳,何不去外城走走看看?轉念間,人已朝著門口走去。

  邁出門外,她抬眼就瞅到路經門外的一個小貨郎正擱了貨擔子,坐在石階上歇腳。見她從門裡出來,小貨郎摘了斗笠,抬頭沖她一笑。

  此人相貌極其平庸,走在大街上也不大會引人注目,念奴嬌瞧著此人卻頗覺眼熟,細細回想,此人不正是昨日站在如兗身側的那位「唐大人」嗎?狐眸中閃過一絲驚異,她緩緩走下石階,走到「唐大人」面前,冷著臉漠然道:「你家主子就這麼沉不住氣,昨日才見了面,今日就催人上門了?」

  唐允今日如同轉了性子,全然沒了浮躁易怒之態,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她,右手平貼至左胸,躬身施禮,「公主殿下,老奴見駕來遲!」他說的竟是一口流利的突耶國本土語言!

  念奴嬌猛然睜大了眼看著這位相貌平平的「唐大人」,萬分吃驚,難道此人就是哈剌曾與她提過的內應:「聿叱達?」

  「正是老奴!」

  突耶暗插在京城的一枚棋子已然進入棋局,牽一發而動全域!

  與此同時,宮中御花園裡也擺開了棋局。

  神龍天子坐在翠鸞亭中,正興致不淺地與國丈對弈。

  一張黑亮鑒人的黑晶片棋枰鋪在白雲石桌上,如兗夾指撚著紫壇中一粒黑色瑪瑙棋子往棋盤上落下一子。神龍天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一隻手摸到紫壇中,夾起一粒瑩白的玉質棋子舉在棋枰上方,思來想去,久久落不下棋子。

  亭中一尊銅獸香爐,點著龍涎香,香霧嫋嫋,滴簷下幾串金鈴隨風而蕩,丁丁脆響,幾簾青紗籠著小亭,柳煙般輕輕飄曳。亭外暖日融融,花香四溢,如兗半闔了眼簾,似是沉醉在如此靜謐安逸的氣氛中,欲慵然入睡。

  神龍天子面色溫潤,眉目舒展,神思馳騁在棋局中。他走的這一局棋,顧全了大局,任由一些無關緊要的棋子被對方吃去,此刻,他在尋找棋盤中一個制衡點,先持平了兩方勢力,再漸漸削弱侵吞對方,以便掃平局中每一處威脅,進而獨掌乾坤!但他發覺國丈擺的局是步步為營,每一粒棋子落下的點似乎蓄謀已久,一直在伺機而動,他一旦疏忽大意,將白子落錯了一個點,便會陷入全域覆沒的境地!

  溫和的臉色漸漸凝重,天子沉思良久,仍落不下手中那粒白子。國丈卻如同老僧入定般闔目養神,天子略微抬頭盯著他閉著的眼,手底下輕輕一動,竟把一粒黑子悄悄挪向一邊,而後落下白子。

  棋子「嗒」的一聲,輕輕落在盤中,如兗似乎尚未察覺,仍靜坐著不睜眼。這個城府極深的權臣只需睜眼一看,就會發覺自己精心布下的棋盤有異變,定然被人動了手腳,但,他偏就不睜眼。

  天子一直盯著他的眼,見他眼皮覆蓋下的眼珠子微動,心頭便是一凜,急速探手將那粒黑子落回原位,撿回了白子擱回紫壇中。如兗睜開眼時,天子仍端著一臉溫和的笑意,棋局卻懸而未決。

  恰在此時,一名太監跪至亭外,通報:「皇上,人鏡大人到了。」

  如兗立刻起身拱手,「皇上……」

  天子擺了擺手,「愛卿莫急,朕秉持公心,喚了無憂來此與你說清那樁事,至於如何處置,朕自會定奪!」

  如兗唯唯諾諾,坐了回去。

  片刻之後,太監引領人鏡大人來御花園見駕。

  東方天寶一襲輕衣,含笑而來,入了亭,給皇上見禮。

  神龍天子頷首一笑,一語切入正題:「無憂,今日早朝之時,國丈參了你一本,說你昨日不顧吾朝禁令禮法,私自闖入兵營,盜去了神策軍三軍統帥的印信,可有此事?」

  「絕無此事!」昨日東門校場,如兗與唐允相互包庇,將所有事實推得一乾二淨;今日御花園中,東方天寶也如法炮製,「昨日臣在慈恩寺中訓練六個布衣,無暇分身去闖兵營!」

  天子轉而望向國丈,「如愛卿可有反駁之詞或證人證物?」

  如兗尚未答話,東方天寶已長長歎了口氣:「兵部隸屬尚書省管轄,如大人想找人串供又有何難?神策軍中丟失帥印,如大人難辭其咎!大人是怕擔負失職之罪,才胡亂找個替罪羔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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