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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湯紹玄不想跟一個醉女獨處,但才走出一步,她突然踉踉蹌蹌的起身還直接撲向他,他不得不抱住她,但碰到那溫軟身軀又驚覺不對,連忙要將她拉開,卻聽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你說,我錯了嗎?我都是為了阿晨,可是他居然不給我好好念書,去當什麼搬運工,你說他像話嗎?他的手該拿的是書!是筆!”

  原來是跟她弟吵架了。

  湯紹玄對她的家務事沒興趣,繼續一手要將她推開,沒想到,她更用力抱住他,半個人都緊貼在他身上,接著就號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

  他眉頭攏緊,想再次拉開她,她卻愈哭愈大聲。

  “夏羽柔,你失態了,再不從我身上……”

  她突然抬頭,他原本到口的警告就卡在喉裡,她一向粉嫩可愛的臉好不狼狽,眼睛紅腫、鼻子紅,滿臉淚痕,就連額前的碎發也都濕了。

  她眨著盈盈淚眼,瞬間又有淚珠滾落,“阿晨好傷人,他竟說要我顧好自己就好,我哪裡沒顧好自己?你說!你說啊!”

  這是發酒瘋了!

  湯紹玄頭痛的說:“你喝醉了。”

  夏羽柔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被他這麼一說,她不幹了,氣得大叫,“我才沒醉,我比誰都要清醒,你知道我喝的是什麼酒嗎?那是我爹娘給我備著成親的女兒紅,我終於喝了,嗚嗚嗚……”

  他皺了皺眉,原本打算點她睡穴的手突然一頓,“你成過親了。”

  “我知道!但那是被逼婚的,不情願的,一定不會幸福的,所以我爹娘給我釀的女兒紅是不可以也不能拿出來喝的,那叫糟蹋,你懂不懂?”

  她可憐兮兮的打了個酒嗝,扁著嘴兒看著他,“你知道我的名字,羽柔兩字是怎麼來的?我爹娘說了,我出生時哭聲太響亮,喝不到奶還會發脾氣,說我是個脾氣大的小寶貝,名字得取好聽點,叫久了,脾氣也會跟著好一點,這『羽』跟『柔』都是輕聲念的,說我長大了一定也是個溫柔婉約的大美人。”

  她像只受傷的小獸嗚嗚的細說著過往,一手來回摸著綴珠,在他回神後,忽地發覺兩人的姿態還是太過親密,他的心突然一陣撲通狂跳。

  他再次要將癱靠著自己的柔軟身子推開,但酒醉的人很敏感,一察覺他的意圖,又像八爪魚的巴著上來,“不可以走!我心裡苦,有好多好多話要說,你不能走。”

  “我對你的醉話沒有興趣。”

  他要拉她的手,她索性蹦跳起來,雙手一把圈住他的脖子,雙腳就扣在他腰上,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眼對眼,鼻對鼻。

  眨了眨眼,再眯了眯眼,如此近距離,像是認出他是誰後,她突然笑了,“原來是湯爺啊,那阿柔更不能讓你走了,你沒興趣聽也要留下來聽,就像那一天,我不是也被迫留下來幫你了?還有之後明裡暗裡的討好你,你以為我願意嗎?”

  湯紹玄無言了,她這姿勢實在很不雅,雖然她沒什麼重量,而且他頭有點疼,他沒想到她還真是酒後吐真言了。

  “不公平!你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現實,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幫了,現在我需要你,你卻要把我甩下來。”夏羽柔認真的控訴著,一雙美眸恨恨的瞪著他。

  他以為她酒醒了,但她的下一個動作讓他立即否決這個想法。

  她笑眯眯看著他,小手輕輕的描繪起他的眉毛、鼻子、薄唇,“湯爺長的真是好看,比我那個討厭的渣男前夫要好看幾倍,他可惡極了,我討厭他,他啊——是個笨蛋。”

  湯紹玄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要將她扯下來,但莫名的,他竟想聽聽她對她的前夫還有什麼想法?她似哭似笑,那雙淚眼給他心疼的情緒。

  “我偷偷告訴你,其實他對我還是有些孩童時的情分在,他要我為了他忍耐,在家孝敬公婆,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賢妻,他說了很多很多好話,可是我呸!他不過是想得到我的身體罷了。

  “對了,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你不可以跟別人說喔,我雖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卻始終沒有跟他圓房,你知道為什麼?因為他們家裡的人都虐待阿晨,我太生氣,我不肯跟他做那件事,才不是什麼他是孝子聽他娘的要讓我難堪才不動我!他哪有不動,他想親我,被我揍了,我沐浴時,他偷偷進來,我差點踹斷他的子孫根……”

  湯紹玄的俊臉微紅,話題太私密,身為一個君子實在不該聽這些隱秘……不,做為一個君子更應該把她從他身上拉下來才是。

  但他一動手要將她拉開,她環抱他脖頸的雙手更緊,“我不放開,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必須聽著。”她又將臉蹭向他的臉頰,可憐兮兮的求道:“別拉開我,聽我說說話,一次,就一次,以後都不說好不好?”

  他蹙眉看著醉後撒嬌的小娘子,竟然感到沒轍,他看了看放在另一邊的一張椅子,走過去坐下來,她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卻也很自然的貼靠著他的胸膛說起話來。

  “他納了一個妾室,還有三個通房丫頭,我就想啊,他幼年體弱,是我娘親把他補過頭了,我那娘親在天上一定很難過吧,原本的藥罐子被她一盅盅湯藥養好了身子,現在卻需要四個女人伺候,自己的女兒反而卻成了閨中怨婦……不對,是我不屑他碰,可是,那幾個小賤人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說他有多強,一夜七次郎,哈?

  最好那麼厲害,也不怕太常用,縱欲過度的陽痿了,但他怎麼樣,我都無所謂,我就嫌他髒!”

  湯紹玄打從心底不想聽這種閨房之事,但看她說醉話還說得憤憤不平且有條有理的模樣,他知道他也擋不了她。

  她突然抬頭,以食指戳戳他的臉頰,“你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盤是什麼嗎?他們說等我成了大肚婆後,還怎麼出去抛頭露面的掙錢養阿晨,到時候他們要怎麼安置他就是他們說了算!自從偷聽到那一家子的對話後,我就打定主意不把自己交給他,你說我聰不聰明?

  “其實呢,鄭家並不想結這門親,但我大伯家是個狼窩,我跟他們的相處早已如同水火,我想著,離開也許是另一個轉機,只要他們願以誠相待,我也一定跟他們好好過,可惜……”她用力搖搖頭,突然不說話了。

  可惜的是,她不過是從狼窩又摔到另一個虎坑,湯紹玄的心隱隱揪疼。

  “但也好在沒有,鄭凱那渣男太爛,他幾次要對我用強的,我把他打傷了,還一腳踹飛了他,他氣炸了,說我婦德婦功什麼都沒有,還連我爹娘都罵上了,我火大的打了過去,他也想動手揍我的,但他沒膽。”

  她呵呵笑了出來,看了看自己的小拳頭,小小的揮了揮,驕傲的抬高下顎,“他根本打不過我,婆婆私下說要讓鄭凱休了我,說我犯了七出之罪,可他又捨不得我這張臉,你知道最後他怎麼肯了?因為他中了舉,縣城的大富翁畫了很大的餅給他,說他家的多少店鋪都是他的……”說到這,她貼靠在他胸膛,頭低低的,不語久久,久久。

  “夏羽柔,我帶你回房間睡。”

  他低聲說著,正要起身,她便蹙眉,抬頭看他。

  “我還沒說完啊。”

  “那你說吧。”原來她酒醉後就是個話癆,他被她磨得沒脾氣了。

  “嗯,說到哪兒啦?”她側著頭想了想,“喔,對了,那柳姑娘脾氣雖然驕縱些,但是真的喜歡他,溫柔小意,可比渾身是刺的我好得太多,然後啊,就在他還跟我說,我當他真正的妻子,他就不娶柳姑娘,但我還沒說好時,就那麼一次不小心——說是他酒後亂性,但誰知中間有沒有什麼古怪?總之,兩個人滾在一起,不負責不行了,柳姑娘不可能當妾,平妻也不肯,這事兒鬧大會影響他的仕途,可休我就有一大堆的理由,不事公婆不事丈夫,沒生一兒半女,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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