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一等女茶師 | 上頁 下頁
三十


  呂芝瑩一說,孫嘉欣就看到放生池邊,幾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夫人帶著一干奴僕向她們走來。

  這群人多是茶街上同業的夫人,平常就與孫嘉欣交好,其中一位胡夫人,母女倆一見就頭疼,是胡彬彬的母親。

  兩方見面寒暄幾句後,胡夫人就心直口快的開口,「姊姊,這瑩丫頭越長越漂亮了,若是肯到我家當媳婦,我肯定疼死她了。」

  「胡夫人,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也中意瑩姊兒,你這開口不厚道啊。」另一名葉夫人冷冷哼一聲。

  「這裡是佛門聖地,咱們心平氣和啊,各位姊妹們待來日我宴請你們,咱們好好說說我這閨女的事兒可好?」孫嘉欣打圓場,她心裡有數,呂芝瑩本身拔尖,如今又多了養子那日進鬥金的尋寶坊,利字所趨,更多人想跟方家結親了。

  蠢蠢欲動的眾夫人只能點頭。

  胡夫人眼睛一轉,又拉著孫嘉欣的手,「我家小子老遇不上你家的陽哥兒,是怎麼回事?他說是陽哥兒說要約他——」

  「他忙呢,我上次十八天都沒見到他。」

  孫嘉欣隨便搪塞二句,謊稱還有事要忙,急急走人了。

  母女倆上馬車後,不約而同大松一口氣,又同時笑出聲來。

  「下回見到她,一定掉頭就走。」孫嘉欣煞有其事的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呂芝瑩知道,說是這麼說,但養母與她們見面時肯定又是四面玲瓏,有說有笑。

  馬車達達入城後,孫嘉欣就到慈善院做義工去,呂芝瑩則到仁心醫館。

  葉瑜的祖上曾是前朝太醫,只是改朝換代後,祖上故去,葉家人丁凋零,最後只剩葉瑜的父親葉騰文這一支系。

  讓葉家醫術揚名天下是葉家祖訓,然而穆城有不少家醫館,有幾家還有權貴撐腰,強調藥方藥材多好,仁心醫館這裡的病人越來越少,即使來,也多是貧苦人家。

  窮人家不收診金,僅酌收點藥材費是葉騰文在時就行之有年的規矩,可如今這裡被冠上只有窮人才會來看病的名號,一些有點家底的人家就轉往其他醫館,惡性循環下,醫館的收入更微薄。

  在魏氏看來,這些都是葉瑜墨守成規又要免費教一些窮孩子習醫的錯。

  不意外,幾乎空蕩蕩的醫館裡,只有一名病患,由王啟原看診。

  王啟原長相斯文,見到呂芝瑩,向她點個頭,便又低頭把脈。

  一隻屏風之隔的葉瑜也見到她,隨即起身。

  另一個微胖身影早一步從櫃檯走出來,魏氏笑眯眯的看著她,「今天瑩姑娘又來找咱們家的小瑜啊。」

  呂芝瑩一身蘇繡梅枝對襟裙衫,粉妝玉琢,一雙如琉璃通透的黑瞳含著笑意,「是啊,王嫂子,我大哥的病不就得常來叨擾葉姊姊嘛。」

  「什麼叨擾,這是她的榮幸。」魏氏生得圓潤,可惜面相及個性都有些刻薄,在呂芝瑩看來總覺得王啟原的家人眼睛也該治治,怎麼替他找了這樣的媳婦。

  兩人寒暄後,呂芝瑩就看了曉春曉彤一眼,兩個丫鬟應付魏氏已有多年經驗,笑眼眯眯的將手上兩隻竹籃往魏氏手上遞,裡面有茶葉、臘肉及一些乾貨。

  王啟原在替病人寫藥方時,一看自家娘子那笑到眼睛眯成一直線的樣子,心裡只能一歎再歎。

  葉瑜則挽著呂芝瑩往後面的院子走去。

  「又讓你破費了。」葉瑜怎麼也沒想到,如今的呂芝瑩居然成了她的靠山,又或者說,因為呂芝瑩三五天就會來一趟,尋著名目送吃送用的,魏氏因而不敢甩臉子給她看。

  「母親常說,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什麼大事。」呂芝瑩笑答。

  葉瑜想到孫嘉欣,要說穆城內宅裡誰是最受歡迎的女眷,她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夫人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對於孫嘉欣,葉瑜是真心佩服,與人為善,多少女眷都視她為閨中密友,任何心事跟她說,她絕不外泄一個字,極有原則,因此若要化解一些尷尬或調和氣氛,由她出馬大多能成功,愛屋及屋,許多夫人閨秀也都特別喜歡呂芝瑩。

  「今天不去看大哥嗎?已有五天了。」呂芝瑩朝她眨眨眼,還調皮的比了個五。

  葉瑜想到方泓逸清俊溫雅的容顏,也聽明白好友的弦外之音。

  去年冬日,她五日未去軒格院看方泓逸,那時她其實已經向孫嘉欣辭了大夫一職,沒想到他居然坐馬車去找她。

  方泓逸的身體怕熱又畏寒,所以不喜外出,更不喜外人打量的目光,畢竟他那張臉長得比姑娘還好看,像天上謫仙下凡。

  他見到她,只問一句,「你大嫂又為難你了?這些你拿著。」

  那段日子醫館幾乎不見病人,魏氏總是眼巴巴的等著她從方家拿回去的診金,但那些診金都被她直接拿去購買書本紙筆給那些習醫的孩子用,魏氏動不動就找她吵架。

  他也不知從哪兒聽到,過來就給一疊銀票,她生氣了,沒收銀票要他走。

  那一天冰涼徹骨,下著雪,幾乎不曾出外的他回到家一入夜就發高燒,染上風寒。

  那陣子方泓逸身子已調養得不錯,但沾上風寒,若沒仔細照顧,可能會危及性命,葉瑜連夜照顧三天,他才恢復些。

  第四天,她要離開,一再叮囑他,「這一病又得細心養著身子,你切忌過度傷神,那極耗元氣。」

  「那你就別拒我於千里。」他口氣仍虛。

  「你有媳婦了。」她淡淡提醒。

  「瑩兒是我的妹妹,難道在你眼裡,我會是那等喪心病狂地對妹妹動念的無恥禽獸嗎?」他苦笑。

  「不是瑩兒,也不會是我,我一輩子隻想行醫治病,無法留在後院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我若真的留下,時日一久,大少爺覺得我們是成親還是結仇?」她語氣極淡,面無表情。

  聞言,方泓逸沉默了。

  「如果每回見面,大少爺都要說這些讓我為難的話,那日後我便不來了。」

  葉瑜說得直白,他臉色更為蒼白,她看了即使心裡揪著疼,仍是福身離去。

  自從那一日過後,這個話題就不曾在兩人之間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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