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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不要嚇我。」因夢嬌容似雪,嗚咽著她道:

  「我好愛、好愛你,不能沒有你啊!」失去他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是一種煎熬,她分不清日出日落的時刻,記不得要做的事,即使那卷藥王寶鑒也無法將她一顆為他牽掛悲傷的心收回。

  生命仿佛只為想念他而存在著。於是她變得好愛哭,短短幾日所流的眼淚啊!勝過往昔十數年的總和。

  這種牽掛相思的強烈感情不再是單純的喜歡吧!而是愛!直到說了「愛」字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情願傾盡所有啊!只為換取斯人回眸一顧——

  怔忡地,他注視著伊人,

  「因夢,你說愛我,你的愛是什麼樣子?只要想要的就千方百計去奪取嗎?即使欺騙也無所謂。不顧一切留住你想留的人,縱使讓他悲傷也無妨?一但不為你所要,你是不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就像……一個小孩子對待她的玩具一樣的感情啊!

  所以說她是天真無邪的,隨心所欲去殺人卻不知道錯誤的天真,想要感情卻不知珍視的無邪。依照本能地,她存在著。

  愛上了這樣的少女,他怎能不悲哀?在地下宮殿的那一次,她操縱著的是他的生死,而現在她操縱的是他的靈魂。可歎他卻連擺脫的意志都沒有,只能任她牽引著他的悲喜,一步步地走向絕望與……無助!

  愛她,卻得不到她的愛的人是可憐的,卻不知得到她的愛的人更可憐。前者有公冶良為例,後者有他!

  他的話再一次讓她落淚,

  「可是我珍視你啊!」委屈地,她指出了他的不公平。她是那樣的為他牽腸掛肚,他怎麼不明白?

  「是啊!」淒涼地,他牽出了一抹淺如飛煙的笑,「你珍視我,卻永遠不會珍視我的愛。」這是他的悲哀。

  「夠了!」她含淚激動地叫,

  「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明白,你做的事我也不明白。」驀然撲入他懷中,她纖細柔軟的身軀緊緊地依偎著他、

  「我只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你還是愛我的,既討厭我又愛我!這樣不好,我不要你討厭。」軟軟的聲音流瀉在風中,她道:

  「我投降好不好?我認錯了好不好?只要你別在這樣子對我,我願意做任何事。」

  垂眸凝望著她,雲若幽眸底染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查覺的動容。想推開她,可是他卻因懷中那浸著冰意、微微顫抖的嬌小身軀而無法動手,心中升起的感覺是憐惜不忍吧!原來他還是會為她所惑啊!無言地苦笑,他的身軀緩緩滑下。眸中映入的那片風雨世界在一瞬間扭曲幻化,黑暗降臨!

  感覺到不對勁,因夢惶惶抬起美眸,但見被她抱住的少年緩慢而輕柔地垂下眼簾,掩去了琥珀色的漂亮瞳眸——

  「你……不要嚇我啊!」顫抖的纖手擺在了他的鼻端,所感覺到的微弱氣息令因夢頓時魂飛魄散。

  慌亂地,她取出一直帶在她懷中的玉瓶,拔開木塞,她俯身想將瓶內的藥液傾入斯人口中,可惜一連幾次都不成功。

  小白鳥兒展翅鳴叫,急得直在二人身畔打轉,卻幫不上什麼忙。

  跪坐在地上,因夢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懷中人兒生命的流逝。芳心深處纏繞著怎樣碎心斷腸、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以為她在流淚,可是從她圓睜的美眸中淌過的只是清澈無色的雨水。

  原來痛到了極點是沒有眼淚的,她知道了。纖手無限愛戀地撫著少年俊逸的臉龐,因夢只覺得連靈魂都空了。

  風雨不再是風雨,天地也不再是天地,就連她也非她了。

  但是他在眼前,在她懷裡。

  是不是只有這才是最重要的?

  茫茫然,她想。

  不,不是。閃電一般打入心田的思想讓因夢一震。她想他活生生的啊!

  千方百計留下的人,費盡心思讓他傾心於她……以為天地人間最重要的事莫過於把他緊緊地握在手心。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比不上讓他活著來得重要。

  猛她抓過玉瓶,她將可以救性命的藥液傾入口中,然後俯身,印上了他的唇——

  冰冷的人兒,連唇都是冰冷的。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關,她將藥液盡數喂在他的嘴中,然後纏綿地封住了他的唇,不讓藥液仍反湧出來。

  只要你可以活過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的——在心靈深處,一個她在呐喊著。

  瞧著那抹半扶半抱著雲若幽的纖弱人影消隱在煙雨迷離之處,一直隱在密林深處的人才走出來。

  「這就是你所顧忌的人?」懶散的聲音溶入雨霧,尤顯得魔魅動人。

  說話的少年有著一張極清秀的俊顏,眉眼彎彎的似笑非笑。他手握著一把精緻的摺扇,輕緩地搖著,襯著他修長的身軀,翩翩的文士儒服,愈加的斯文秀氣。

  明明是淒風苦雨的山林,可是他的神情卻像正在遊街觀花,賞風賞月一樣從容悠閒,興趣十足。

  「不錯。」殷勤地為他撐著遮雨大傘的男子白衣佩劍,有著陰柔的相貌。

  「嘖!」攏起摺扇,他搖了搖頭,「不過是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姑娘,而且看來還不懂武功,你怕她做什麼?」

  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驚懼,白衣人道:「此女是毒君無塵子的弟子,一身用毒施毒的本領出神入化。在下的二個義弟才一照面就死在她的劇毒下,而另一個義弟也被他她抓去,製成了藥人。前幾日,在下好不容易才將那個義弟救出,不想義弟竟慘遭那女人的毒手,被挖去了雙眼,成為了廢人——」咬牙切齒地,他道:「在下飛鴿傳書,不遠千里將慕容公子請來,是想求慕容公子為在下做主,更為狂死的義弟們報仇血恨。」

  殺人?挖人眼睛?還真看不出那小美人會做出這種事來。被稱做慕容公子的少年不由地皺了皺極秀氣的眉。

  「歐陽兄,若果真如此,區區在下絕不會袖手旁觀,坐視此女為非作歹的。」摺扇拍了白衣人的肩,他眉眼彎彎展開了笑顏,

  「我明道宗為武林七劍宗之首,其內功心法獨步武林,一經施展,百毒難侵,所以,歐陽兄你不必再怕那小姑娘了。」

  哈哈一笑,他收回折徐徐前行,舉止之間,優美從容,卻又瀟灑自如。

  「那是、那是。」賠著笑,歐陽青追上去,為其撐傘避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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