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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眼前這個少女啊!他愛惜她多過愛惜自己的性命,怎忍要她死?

  凝看著伊人雪白的嬌顏,思緒千回百轉,他大喝一聲,奪門而出,身如浮光掠影般快絕,消失在山林之中。

  為什麼明知她邪惡卻還是要愛她?為什麼因愛她而無法下手殺她?

  他好恨他自己!可是縱使如此,他還是愛她!愛她!愛她!

  委坐在樹屋內的少女一動不動,仿佛成了化石。棄她而去的是她的所愛,她怎能允許他傷她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淚水浸濕了她絕美的容顏,從此,她遺忘了歡笑與快樂的顏色——

  雨,似永無止境地下著。

  一林的桃花在雨中謝去,美麗不在。

  少女支著香腮,坐在窗前,玉容憔悴而清麗,和枝頭上那一朵被雨水擊打的小小桃花般楚楚憐人。

  芳心牽牽念念的那個人啊!如今他在何方?這雨可會打濕他的衣裳?他中過毒後那般虛弱的身子,可還挨得住?

  斬不斷的魂牽夢繫啊!

  「吱——」小白鳥兒穿過雨簾,沖入樹屋。

  「可找到他了?」一直黯淡的圓眸驀然閃出眩目的光彩,她急切地問:

  「吱吱——」帶著驚慌的鳥兒叫得淒厲。

  芳心一下子收緊,因夢白了嬌容。它說,雲若幽有危險!

  閃電般地跳起,她想也不想地沖入雨簾,片刻又折回,藥!她為他煉製的補藥必須帶著。匆匆將藥汁盛入玉瓶中,她再一次奪門而去。

  「吱。」小白鳥兒尾隨其後。

  風雨幾乎才一瞬間就將她的衣裳打濕,圓瞪的眸眨了又眨,可映入眼簾的世界是那麼朦朧模糊,不管了,她懷抱著盛藥的玉瓶,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奔走。

  「刷!」一段樹枝打在臉上,痛得她幾乎掉下眼淚來,抿了抿因寒冷而變得粉白粉白的朱唇,她喃喃道:

  「不怕、不怕!」

  連撫一下火辣地痛的面頰的時間都沒有,她半走半跑地繼續前行。

  正在苦苦找尋的那個人兒啊!比生命更重要,她寧可失去所有,也不願失去他!

  追著帶路的鳥兒,她消失於風雨中。

  他的世界在風雨中凝滯!

  依在一顆古木的樹幹處,雲若幽腦海幾乎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

  雨打在他身上,可是他卻似毫無知覺。如同行屍走肉般遊蕩了數日,他幾乎都以為自己早死了,現在存在的只是一抹忘不了傷與痛的遊魂。

  佛法教人一切以平常心待之。他努力想做到這一點,可惜卻失敗了!

  夢裡,忘不了桃花開謝,更忘不了那如桃花般憐人的少女,可是,他變得再也不願做夢了——

  那樣深的絕望與痛楚啊!怎生才能遺忘。

  悵悵一笑,他轉了一下僵直的身軀,口中異樣的腥甜,似有液體流出,漫不經意地,他舒指試去,然後看著指尖那抹殷紅被雨打散。

  吐血了?他深知身上的傷病不是主因。讓他心脈受損,神魂俱傷的是短暫的時間裡因那伊人而生的狂情愛恨。那是他自幼修佛,心靜如水的他所不能負荷的情緒。

  也許他會死吧!唇角微揚,他那蒼白卻不失俊雅的臉龐掛起了昔日慣有的淺淡笑容。解不開的情結,拋不下的愛恨……一切均緣於他愛了不應愛的人。

  就這樣死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他可以擺脫那份永世難忘的痛苦。

  天際,一聲驚雷擊下。

  心生預兆,他抬眸,雨中一抹纖細的人影毫無生息的出現。

  是她,一瞬間他連靈魂都擰痛。

  伊人衣發盡濕,貌極狼狽。一雙美目中盡是癡絕的情與愛。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顫抖的聲音散在風中,微弱幾不可聞。

  凝望著她,雲若幽驀然激動了起來,

  「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為什麼?」他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死去而已,這麼單純的願望為什麼都沒有辦法實現?

  「我——」朱唇啟了啟,因夢欲言又止。半垂著細長的睫毛,她的眸子因雨水而晶瑩剔透。

  「你這樣淋雨不好,我帶來了藥給你……」低婉地,她說。

  她又何償不是在淋雨?別開星眸,雲若幽忍耐地道:

  「你走吧!我不需要什麼藥。」即使她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他也不要。

  美目湧淚,因夢嗚咽:「求求你別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他這樣子讓她的心好痛、好痛的,他知不知道?

  輕輕地將額抵在樹幹上,雲若幽笑得淒然,「是你在折磨我啊!是你不肯放過我。」

  含淚看著他沒有血色的蒼白俊顏,因夢傷心地問:「愛上我真的讓你如此痛苦?」

  「是。」唇中輕輕吐出的字,輕易地讓佇立風雨的少女夢斷情傷。可是他卻不知,只因他的心早已先她碎成千片萬片了。

  目光縹縹緲緲地寄上了穹蒼,雲若幽低喃:「那些愛戀你,卻又得不到你的人也是這般的心傷吧,一如你面前的我,連恨你都做不到啊!我曾想親手殺你將一切了結,卻鬥不過自己的心……這是什麼樣的感情,棄不下,斬不斷,忘不了……這樣的悲傷是否只有拋棄生命才能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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