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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緊握著戒指,他輕笑起來,唱著自己的歌:

  我從來處來那無法尋覓的源頭我往去處去那無法預知的未來也許,此刻就死亡再也沒有流浪的疲憊腳步那一大群影子撲上來時,他內心想著盈芳,想把她美麗可愛的容顏,牢牢刻印在心頭,帶到他的幽暗之中。

  山上的空氣極好,濁氣沉到底下的塵世,若有殘留的,也被泥土花草吸取,盈芳常常在師父早課時就醒來,趿著拖鞋,去看暗藍的天空,翻轉成萬道光芒的晨曦。

  她在這間佛寺已住了一個月,佈滿野芒的山林也逛了一大半,連哪棵樹有新鳥蛋,哪棵樹小鳥離巢,她都觀察得很仔細,像個生態學家。

  自然清神,誦經淨心,她已逐漸看淡那個深夜裡發生的事,畢竟她毫髮無傷,而那四個人比她更慘,她還為他們念過幾聲阿彌陀佛呢!

  只是那緊繃的心情還張在那裡。她不下山,就是為了不見家志,讓他去效忠北門幫,和程子風共腐朽好了!

  她不管姊夫和姊姊如何處理這件事,也不願意聽,因為怕那些免不了的肮髒詞句,結果一切就慢慢沉寂了。

  沉寂後,她又想著家志,他會不會真和程玉屏走在一起了呢?他真的是眼中只見「色」的世俗男子嗎?

  七月,繁花落盡,那一地的枯萎,鬧進她的心底,又生出另一種焦慮來,她果真還他戒指,還劃他一刀嗎?而程玉屏挨刀那慘狀真精彩,現在她反而想笑了。

  「盈芳姊,你怎麼對著這棵樹傻笑呢?」靈均一身素黑的衣服走過來說。

  這個和她名字一樣靈秀的女孩子,是盈芳在智威的婚宴上認識的。暑假一到,很碰巧她也和阿姨上山,來為過世不久的外婆念經超渡。

  「只覺得有趣。」盈芳笑笑說:「你也來散步嗎?」

  「不!我來找你的。」靈均說:「你姊姊和倩容姊來看你了,她們正在大殿和我阿姨說話。」

  盈芳急著奔馳而去,跨灌木穿小徑,而且一面決定,如果姊姊再央她回家,她就不再拒絕了。

  大殿莊嚴古樸,黑建築加灰石地,讓人一見心沁涼。

  但更教人涼得舒服的是靈均的阿姨,她是盈芳見過最特殊的女人,很美,美得無色,像透明的水晶。也因為如此,她四十出頭了,仍清得像二十來歲,彷佛是靈均的姊姊。

  對了!是觀音,那是最適合方阿姨的形容詞。這幾日和她談話,盈芳的心開朗許多。

  「你在為感情的事煩惱。」方阿姨微笑地下結論。

  感情?那是男女之間的,怎麼和家志有關呢?家志是兄長、朋友、保鏢、囉嗦兼討厭鬼……唉!愈說愈迷糊,倒讓她好幾夜翻來覆去,睡不成眠。

  盈芳走近她們三人。敏敏和倩容都是美女,但站在方阿姨身旁,一個太嬌貴,一個太細緻,都不如人家清雅得自然、靈氣,只有靈均遺傳一些,而她自己最糟,是有些張狂不拘的野氣。

  「倩容,你怎麼也來了?我以為你和俞智威回美國了呢!」盈芳一到便說。

  「智威有些事,薩國戰後重建的捐款手續也還沒完全,所以再留兩、三天。」倩容說:

  「我今天是上山來拜方婆婆的。」

  「那我們走吧!師父要念第二回合的經了。」靈均催著阿姨和倩容說。

  剩下敏敏和盈芳兩姊妹住偏殿的花園走去。

  「該回家了吧?」敏敏說。

  「怎麼?向姊夫借來的會計,應付不了我的工作嗎?」盈芳開玩笑地說。

  「是呀!大家都很想念你呢!尤其小立,天天吵著要找阿姨。」敏敏笑說。

  家志呢?姊姊不提,盈芳也不好意思問,只暗示說:「其它呢?呃,我是說那件事情……」「那四個人都找到了,程子風不敢怎麼樣。」敏敏說。

  唉!還是不講家志,她實在急了,乾脆自己提。「劉家志沒有再煩你了吧?」

  「家志兩個星期前失蹤了。」敏敏遲疑一下說。

  「什麼?」盈芳抓住姊姊的手,沒注意勁道之猛。

  「家志脫離了北門幫……」敏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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