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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不一定。」紀宗祥胸有成竹地說:「對俞智威那種在女人堆裡打滾的花花公子來說,你這種純潔的處女或許更具致命的吸引力呢!」

  那刺耳的字眼,令倩容滿臉通紅,她再一次掙扎說:「我如果這麼做,不就和莎樂美一樣邪惡可怕嗎?」

  「誰是莎樂美?」他皺眉問。「莎樂美是聖經裡的罪人,她跳『七脫舞』誘使希律王砍下施洗者約翰的頭,然後裝在盤子裡當禮物送給她。」她愁著臉說。

  「管他什麼莎樂美!」他甩甩手說,「我沒叫你脫,也沒叫你去砍頭;而且俞智威也不是聖人,如果他連你這純潔的小女生也要沾染,十五萬美金還太便宜了他呢!你說是不是?」

  倩容手中的十字架幾乎快被她扯斷了,她望著自己的白袍、白鞋,心中極度痛苦。「答應吧!就算是買爸爸一條命,讓俞智威買個教訓,你行善又盡孝吧!」他繼續纏著她說。

  她彷佛看到白袍上有父親受盡折磨的臉孔,鮮紅的血慢慢滲出,淹過了她曾經平靜二十年的生命。握住十字架的手頹然放下,太陽在她胸前閃出銀白的光芒,但血紅已蓋過它。她第一次明白撒旦的勢力有多強,而人在邪魔之前,意志再堅定,也有無法搖頭說不的時候。

  小鎮真是熱鬧極了,每一巷弄,每一彎角,都被群眾擠得水泄不適。只見男的穿著鑲滿彩色亮片的騎馬裝束,女的則一身蕩婦卡門的打扮,蓬蓬的圓裙色彩繽紛。醇酒、笑語、節慶的音樂、豔麗的陽光,都為即將來到的賽馬會鋪陳出一幕幕的序曲。遠處的火山安靜了下來,在藍天下形成灰褐的剪影,似也在聆聽這一場盛會。克裡歐急呼呼地在廣場區梭巡,好不容易才在一堆女人中拖出智威,再飛快趕到馬廄處。穿上特製的黑白騎馬裝,智威帥得像廣告上的明星,他一直不停地露出招牌笑容,一口白牙、笑窩及眯起的眼睛,想不招惹桃花運也困難。連他的馬「琥珀」都興奮地將鼻子直向他湊過來。

  「傻瓜,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們不能搞同性戀哩!」他推開它的馬嘴說。

  琥珀棕色的毛在太陽下閃閃發亮,腿的肌肉極富彈地跳動著。智威輕撫著它,感覺彼此之間配合無間的默契。這是個不加馬鞍的比賽,又是在崎嶇的山道上舉行,所以,雖是半娛樂的性質,仍吸引了不少愛冒險愛刺激的騎士。他例行檢查琥珀的四隻蹄,才要站起來時,眼光斜掠過馬肚,落在圍攔邊的一片紫色影子上。很淡的紫,像布著紫蘿蘭的輕紗罩在白緞布上。它是一個女孩子身上的洋裝,事實上,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側臉上。多柔美纖秀的側臉呀!一頭烏絲垂下,淺紫色的發帶更襯得她的肌膚白皙勝雪。他好想看清楚她,暗想著面對面時,她是否也那麼美麗動人呢?可是她老遙望右邊,彷佛那兒有什麼東西特別吸引人似的,等了許久,她就是不肯轉向他所在的方向。

  他丟下馬刷,往那一片紫走去,才到半途就有人擋住他。「嗨!你是安東尼,賽馬會唯一的中國人,對不對?」一個眉毛粗大的東方男子用中國話對他說。

  「能在這兒碰到故鄉同胞,真不容易。」智威愉快地說,眼光仍緊盯著那紫衣女孩。

  「我叫荷西。」紀宗祥說出自己的西班牙名字,隨即發現智威的目光所系,微笑地說:「那是我妹妹艾薇。」

  「哦?」智威勉強應了一聲。兩個男人大步地往圍攔走去,各有所思。而倩容始終看著右邊一群小朋友在嬉鬧,她見過俞智威,也知道他正朝她走來,但居於害怕及罪惡的心理,她仍不願面對已開場的戲。智威站到她的身旁,依然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艾薇,這是安東尼。」紀宗祥熱心地介紹著。她很明顯的猶豫了一下,才回過頭。兩人視線交會時,智威的心像猛地被人撞了一下般,瞬間忘了呼吸,失去了思維,只呆呆地瞪著她。她的側臉若說是美,那正面更可稱得上無瑕了,那盈盈眼波、小巧的鼻子、唇型優美的嘴及秀氣的臉龐……不!不!他美女見多了,而她有的不僅是美貌,還有那特殊的氣質。對!就像那初春的晨霧、玫瑰花瓣上的朝露、海上的第一抹紅霞、山谷裡的一朵幽蘭……智威的腦海裡亂糟糟地冒出一大堆讚美的形容詞,由溫庭筠到莎土比亞的,他沒想到那些詞句真的可以用在一個女孩子身上。

  倩容被他看得兩頰飛紅,更別有一番純潔少女的韻味,與智威平日所交往的女人完全不同,他很清楚自己被迷住了。

  「我是安束尼,聽候小姐差遣。」他舉起她的手,用拉丁禮親吻一下。倩容的臉更紅了,她支吾兩聲,最後仍放棄了說話的機會。

  「我妹妹很害羞,不過一會兒就好了。」紀宗祥連忙說。智威從沒見過面對他時一聲都不吭的女孩子,他不自覺向前一步,她則反應迅速地退後兩步,這讓他的興趣更濃厚了。

  此時,比賽的召集聲響起,智威有些惋惜地說:「賽馬到達終點時,會有美女獻花給騎士的儀式,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得到你的花束呢?」

  「有!有!有!中國人嘛!我們不獻花給你,還給誰呢?」紀宗祥笑著說。

  智威奇怪地看他一眼,這個哥哥未免太熱切了吧!倩容輕輕點一下頭,眉頭擬著,這又惹得智威更好奇了。他走了兩步又回頭說:「我們比賽前都會向一位女士要一個幸運符,我能借用你的十字架嗎?」聞言,倩容的手立刻掩住頸子,像是某種抗拒的情緒。

  「當然可以!」紀宗祥馬上動手替妹妹解下。智威看出她的遲疑,本想再解釋,但銀白項煉落在他手中時,仍有她身上的體溫,他想也不想,立刻掛在自己胸前,與他的肌膚相觸。他也很驚訝,他竟迫不及待地想與她有所聯繫。

  「祝我好運吧!」他露出快樂及自信的笑容說。

  「祝你好運。」她並沒有笑,而且口氣出奇地嚴肅。

  「謝謝。」他彷佛聽到了全世界最美的聲音,衷心地說。他轉身跑向琥珀,腳步輕快地彷佛要飛起來。

  倩容留在原地,心仍止不住地亂跳,震得她收不回神智。她沒看過這樣的男人,不但擁有英俊迷人的外表,還有那笑容與渾身的活力,彷佛一個純摯的大男孩。她怎麼也看不出他的花心放浪及惡名昭彰,只覺得像看到太陽神阿波羅或愛神邱比特,只有歡暢快樂,沒有邪惡的本質。

  「我真的做不來。」她再一次對紀宗祥說。

  「你不必做什麼,光站在這裡就夠了。」紀宗祥眉飛色舞地說:「你沒看見他色迷迷的樣子嗎?活像大野狼遇見小綿羊,風流的本性都露出來了。」

  「不!我不能害他,我要回修道院了。」她沮喪地說。

  「你敢回去?他立刻凶巴巴地說:「好!你就等著接收爸爸的手、腳、耳朵、鼻子,我看你要怎麼去面對他殘缺不全的屍體!」

  「不要再說了!」她蒙著臉哭叫著。她根本不敢去想那殘忍的景象,尤其又是自己至愛的父親,可是她實在不願意去陷害俞智威呀!上帝為什麼要給她那麼嚴苛的試煉呢?她再一次問著,手習慣性地摸向胸前的十字架,才記起已被俞智威拿去了。那空蕩蕩的感覺,讓她整個人發冷,彷佛上帝已離她愈來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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